铅灰色的云团低悬在漠北草原的天际,将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林衍蹲在一丛枯黄的红柳后,指尖捏着半块冻硬的奶麦压缩饼,饼屑掉落在鞣制未久的野猪皮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张皮革是三日前从匈奴俘虏身上剥下的,此刻被裁剪成巴掌大小的块状,正由亲卫们小心翼翼地包裹在马蹄上 —— 这是他根据现代特种部队潜行战术改良的静音措施,在汉代简陋的条件下,野猪皮的柔韧与粗糙能最大程度减少马蹄与冻土的撞击声。
「将军,前队己探明单于庭外围警戒。」李敢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自上回被暂停先锋职务后,他便主动请缨担任斥候队长,此刻甲叶上还沾着半日奔波的沙砾,眼神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郁。林衍抬眼望去,远处起伏的沙丘轮廓间,隐约可见几点昏黄的火光 —— 那是匈奴单于庭的营帐,炊烟早己熄灭,唯有巡夜的火把在寒风中明明灭灭。
他想起三日前在帅帐中与李敢的争吵,对方那句「此非汉家将道」如同芒刺在背。但此刻无暇分神,林衍将最后一口饼咽下,喉结滚动着干涩的沙砾感,低声道:「按计划行事,记住,切断响铃绳时屏住呼吸。」
三更梆子声从匈奴营地方向遥遥传来,被风撕成碎片。林衍率领三十名死士匍匐前进,野猪皮包裹的马蹄踩在冻雪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手中握着一柄改良后的环首刀,刀身比寻常汉刀短三寸,便于狭窄空间内挥舞,刀柄缠着防滑的麻丝,触感与现代战术匕首竟有几分相似。
「将军,前方五丈有绊绳!」最前方的斥候突然顿住,手指指向地面。林衍眯眼望去,借着稀疏的星光,只见一道细若游丝的皮绳横跨在两丛芨芨草之间,绳上每隔三尺便系着一枚小巧的铜铃,在夜风里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这是匈奴惯用的警戒装置,与他记忆中边境巡逻队设置的响铃警戒线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小,更隐蔽。
「散开,呈扇形推进。」林衍打出手势,现代特种作战的手语在死士间无声传递。他取出腰间的匕首,这柄匕首的刃尖经过百炼处理,锋利异常。他伏低身体,像壁虎般贴近地面,刀刃对准皮绳的结扣处 —— 这是现代排雷术中「寻找薄弱点」的思路,在古代战场上化作了对绳结结构的精准判断。
刀刃切入皮绳的瞬间,林衍屏住呼吸。「叮铃」一声轻响骤然响起,却比预想中微弱许多 —— 原来他刻意选择在铃铛摆幅最小的刹那下刀,利用惯性减少震动。死士们早己按训练有素的动作,用备好的兽脂涂抹在剩余的铃铛上,粘稠的油脂迅速凝固,彻底消除了声响。
「继续前进。」林衍打了个手势,心中却暗自警惕。这种响铃警戒绳的密度远超预期,说明单于庭的防御比情报中更加严密。他想起上回奇袭单于庭时缴获的霍光密信,信中提及「加强外围警戒,防汉兵奇袭」,如今看来,霍光的手不仅伸向了匈奴的战术部署,更可能渗透到了具体的防御细节。
队伍潜行至单于庭主营区外围时,一道低矮的土墙横亘眼前。墙后传来隐约的马嘶与人声,夹杂着浓烈的牲畜粪便气味 —— 这是游牧民族营地特有的气息,却也为奇袭提供了意想不到的路径。林衍示意死士们观察墙角,果然发现一处被积雪半掩的排水口,腐臭的气味从中涌出,正是营地排泄污物的粪道。
「跟我来。」林衍率先趴伏在地,向粪道内蠕动。腐臭的秽物浸湿了他的战袍,冰冷刺骨,但他毫不在意。现代特种兵的野外生存训练中,穿越污秽环境是必修课,此刻这门技艺在两千年前的漠北派上了用场。死士们虽面露难色,却无一人迟疑,紧随其后钻入狭窄的通道。
粪道内壁湿滑不堪,林衍用匕首在前方探路,突然触到一块坚硬的木板。他心中一凛,仔细摸索,发现是一道简陋的木门,显然是匈奴为防止敌人从粪道潜入而设置的障碍。「退后三尺。」他低声下令,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硫磺 —— 这是从朔方军火库中紧急调配的物资,虽无法制作炸药,却能制造浓烟。
硫磺粉末撒在木门缝隙处,林衍用火石点燃随身携带的艾草绳,火星溅落的瞬间,刺鼻的浓烟轰然腾起。木门后的匈奴哨兵猝不及防,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还未反应过来,林衍己一脚踹开木门,环首刀如毒蛇出洞,瞬间划破对方咽喉。
就在死士们鱼贯冲入主营区时,一名新兵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树枝。「咔嚓」声响在寂静的营地里格外刺耳,远处的巡夜火把骤然转向,喊杀声瞬间爆发:「有汉兵!保护单于!」
「变突袭为强攻!」林衍当机立断,不再隐藏,挥刀斩向最近的帐篷。死士们得令,纷纷抽出环首刀,与闻讯赶来的匈奴卫兵展开混战。林衍的刀势如狂风骤雨,每一次劈砍都精准命中敌人要害,改良后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竟比匈奴的骨朵兵器更快三分。
混战中,一名身着华丽皮袍、头戴青铜饰冠的匈奴将领策马冲来,手中长槊首指林衍心口。「汉狗纳命!」此人正是匈奴裨王,负责单于庭的防务。林衍侧身避过槊尖,反手握刀,使出在现代格斗术中改良的「反手突刺」,刀刃精准刺入裨王腋下 —— 这是甲胄防御最薄弱的部位。
裨王惨叫一声,坠马而亡。林衍迅速割下其首级,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突然瞥见一名亲卫从裨王营帐中冲出,手中高举着一卷羊皮:「将军!密信!」
那卷羊皮上用匈奴文与汉文双重书写,林衍借着火光匆匆一瞥,瞳孔骤然收缩 —— 信中内容赫然是霍光指示裨王「配合匈奴主力伏击汉军,事成后割河西五城为报」,落款处的朱砂印与之前截获的密信如出一辙。又是霍光!他不仅通敌,更在暗中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突袭成功的消息传回汉营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林衍站在单于庭的废墟前,手中紧握着那卷密信,裨王的首级被悬挂在营门前的旗杆上,震慑着残余的匈奴势力。此战虽未擒获单于,却斩杀高级将领,缴获通敌铁证,为漠北决战奠定了关键基础。
「将军,李校尉…… 在帐外候着。」亲卫的声音带着犹豫。林衍回头,看见李敢立在不远处,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落寞的身影。自被暂停职务后,李敢虽恪尽职守,却再未与林衍有过深谈。
「让他进来。」林衍将密信收入袖中,语气平静。
李敢走进营帐,目光落在林衍染血的战袍上,又迅速移开,沉声道:「末将…… 恭喜将军大胜。」
「胜得侥幸。」林衍递给对方一碗热水,「昨夜若不是那声枯枝响,或许能有更大收获。」他刻意提及意外,暗中观察李敢的反应。
李敢握着陶碗的手指微颤,低声道:「末将…… 明白将军的用意。昨日斥候回报,单于庭的响铃布置,与霍光府中流出的《边军防御图》记载极为相似。」
林衍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听到的。李敢虽固执于传统将道,却并非不明事理。「霍光通敌,证据确凿。」林衍将密信展开,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汉家朝堂』里,有人在做的勾当。」
李敢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白,最终将信拍在案几上,咬牙道:「末将…… 错怪将军了。」
「错的不是你。」林衍看着帐外飘扬的汉旗,「是这个时代,容不下太快的变革。」他想起上回李敢那句「汉家将道」,心中暗道:真正的将道,从来不是墨守成规,而是审时度势。
然而,就在两人关系稍有缓和之际,一名斥候突然冲入帐中,气喘吁吁道:「将军!后方急报 —— 五原郡方向发现大队匈奴骑兵,旗号…… 旗号是左贤王部!」
林衍与李敢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左贤王部在三段骑射战术下刚刚溃败,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五原郡,显然是霍光与匈奴的又一次密谋。更令人心惊的是,五原郡乃是汉军粮草转运的关键节点,一旦失守,漠北决战将不战自溃。
「传我将令,」林衍猛地站起身,环首刀出鞘的声响划破营帐内的沉寂,「全军拔营,驰援五原!李敢,你率飞熊军为先锋,务必在三日内抵达!」
「末将领命!」李敢单膝跪地,声音中再无半分迟疑。
晨光彻底驱散了夜雾,漠北草原上,汉军大旗再次扬起。林衍望着五原郡的方向,手中密信的朱砂印仿佛还在发烫。霍光的阴谋如同藤蔓,在汉匈之间疯狂滋长,而他手中的环首刀,不仅要斩断匈奴的铁骑,更要劈开朝堂的阴霾。下一场恶战,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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