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悬在朔方军营地的夯土城墙上,晨曦穿透云隙,在堆叠的骆驼驮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衍伸手拂过一峰双峰驼粗糙的鬃毛,指腹触到浸透兽脂的牛皮水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日前未央宫丹陛上汉武帝叩击玉案的声响 ——"霍去病,朕命你率飞熊军先行探路,为西征肃清漠北残敌。"
三百峰骆驼在辕门外列成纵队,驼铃的叮当声混着马具摩擦的轻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林衍翻身跃上踏雪乌骓,瞥见李敢正指挥亲卫检查水囊系带,这位悍将的甲叶上还沾着昨日试装新鞍时的蜡油痕迹。"每五峰骆驼设一名水源官," 林衍扬鞭指向队列前端,"记住,每日辰时、午时、酉时三刻,按刻度分水,违令者斩。"
马队踏入戈壁的瞬间,砂砾在马蹄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林衍回望朔方城堞,那面绣着狼头徽记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角内侧新绣的 "止戈" 二字己被风沙磨得模糊。他想起在骠骑将军府绘制的西域舆图,地图上标注的 "死海子" 区域此刻正化作眼前起伏的沙丘,而驼队背负的水囊,正是破解这片荒漠的关键。
"将军," 水源官陈武策马靠近,牛皮水囊在驼背上晃出沉闷的声响,"按您的法子,每峰驼驮两石水,够三百人撑过三日无水区。" 林衍点头,目光扫过陈武腰间悬挂的青铜水尺 —— 那是他昨夜用弩机零件临时改制的刻度量具,尺身上 "汉尺三寸为一升" 的刻痕还带着新鲜的铜屑。
正午的日头晒得沙砾发烫,驼队在一道干涸的河床旁休整。林衍蹲下身,指甲刮开表层沙土,露出下面的青灰色黏土。"这里三日前有水流过," 他捏碎土块,指缝间渗出的潮气让李敢瞪大了眼睛,"通知水源官,按标记掘井,注意控制水量。"
第三日黄昏,驼队踏入一片雅丹地貌。林衍勒住缰绳,望着远处犬牙交错的土丘,突然勒转马头:"停!检查水源标记!" 亲卫队长张武翻身下马,拨开一丛红柳,露出土丘侧面用白垩画的水罐符号 —— 那是前日斥候留下的水源标记。
"不对," 林衍翻身落地,手指划过符号边缘的风化痕迹,"这标记是伪造的,真迹该有三道斜杠。" 话音未落,一名水源官踉跄奔来,水囊带子散落在地:"将军!后队水囊被戳破,只剩半日用量!"
死寂瞬间笼罩队伍。李敢拔刀指向那名水源官:"定是匈奴细作!" 林衍却蹲下身,捡起水囊碎片,裂口边缘整齐的切割痕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是标记失误," 他指向土丘背面,那里赫然刻着真正的水源符号,却被人为用沙土覆盖,"陈武,你负责标记,为何出错?"
陈武扑通跪地,头盔磕在沙地上:"将军恕罪!昨夜起夜时见标记模糊,便按记忆重画,不想……" 林衍的环首刀突然出鞘,刀刃在陈武头顶划过,削落一绺头发:"军法规定,误标水源者,杖八十,贬为庶民。"
"将军!" 李敢上前半步,"陈武是老卒,此次失误情有可原……" 林衍转身望向焦渴难耐的士兵,他们干裂的嘴唇和浑浊的眼球让他想起漠北之战中倒毙的伤兵。"情有可原?" 他的刀背重重砸在陈武肩头,"若全军因水源误判而死,谁来为他们求情?"
鞭梢撕裂空气的声响在雅丹群中回荡。陈武伏在沙地上,八十军杖落下,后背的麻衣渐渐渗出血渍。林衍拄刀而立,看着士兵们眼中从震惊到敬畏的转变,突然想起上集在未央宫驳斥公孙弘时,那老臣讥讽 "苛政猛于虎" 的嘴脸。
"抬下去," 林衍收刀入鞘,声音在暮色中透着寒意,"张武接任水源官,再出差错,军法从事。" 他蹲下身,捡起陈武掉落的水尺,尺身上 "汉尺三寸" 的刻痕此刻显得格外刺眼。李敢递过水壶,低声道:"将军,剩下的水……"
"减半。" 林衍仰头饮了一小口,喉结滚动着干涩的沙砾感,"告诉弟兄们,明日卯时前若找不到水源,所有人喝马血。" 他指向天际线,那里一道墨色云带正在聚集,"看到没?那是漠北的暴雨,跟紧了。"
子夜时分,暴雨倾盆而下。林衍站在临时搭建的牛皮帐下,看着张武用新制的接水器收集雨水,铜盆中溅起的水花让他想起现代军营的净水器。李敢抱着一捆油布跑来,雨水顺着甲叶流下:"将军,后队发现匈奴弃营,里面有未喝完的马奶酒。"
弃营的篝火余烬尚温,马粪堆里还埋着半块未吃完的奶酪。林衍用刀尖挑起奶酪,白色的霉菌在雨水中显得格外诡异。"这是左贤王部的标记," 他指向帐篷支柱上的狼头刻痕,"他们三日前才离开,为何匆忙至此?"
张武突然低呼:"将军,看这个!" 他从灰烬中扒出半截竹简,上面用匈奴文刻着 "汉军入瓮,伏击待发"。林衍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上集钓鱼执法时截获的霍光密信,信中 "死海子设伏" 的字迹与竹简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暴雨突然加大,闪电照亮远处的沙丘。林衍猛地拽住李敢:"快!通知全军隐蔽!那道云带是匈奴的烟尘!" 话音未落,左侧沙丘后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声,数百名匈奴骑兵挥舞着狼头旗冲出,马蹄在雨水中溅起泥浆。
"列阵!" 林衍的吼声穿透雨幕,飞熊军迅速组成菱形队形,弩手在前,骑兵在后。他瞥见匈奴阵中一名骑士腰间的凌霄花玉佩,与春桃描述的霍光密探配饰分毫不差 —— 霍光的手,果然伸到了漠北。
弩箭破空的声响与暴雨交织。林衍挥刀劈开射来的箭矢,看见张武正指挥驼队向高地转移。一名匈奴骑士突入阵中,马刀首取水源官,却被林衍反手格挡,刀刃相交的火花在雨夜里格外醒目。
"用绊马索!" 林衍大吼,飞熊军甩出绳索,绊倒冲锋的战马。他注意到匈奴骑兵的马镫形制奇特,与汉军改良的弧型鞍桥截然不同,这让他想起上集在马厩沙盘上推演的骑兵战术。
激战持续到黎明,匈奴残部仓皇逃跑。林衍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看着张武带领驼队归来,水囊在晨曦中闪着水光。"将军," 张武递过一枚狼头吊坠,"这是从敌将身上搜的,刻着 ' 光' 字。"
林衍捏碎吊坠,露出里面暗藏的蜡丸。展开密信的瞬间,苏合香的气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信中 "配合匈奴,断其水源" 的字迹让他想起未央宫朝堂上霍光温润的笑容。"李敢," 他将密信塞进甲胄,"加速西进,我要在匈奴主力集结前,找到真正的水源。"
驼队再次启程时,林衍回望那片雅丹地貌,陈武受刑的沙地己被雨水冲刷平整,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铁血的纪律己在士兵心中刻下印记,就像那些被雨水冲刷却愈发清晰的水源标记,指引着这支铁军在荒漠中前行。
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林衍抬手遮挡阳光,指缝间漏下的光线让他想起现代军营的晨光。而此刻,他更清楚,这条通往西域的铁血征途上,每一步都踩着纪律与鲜血,每一次水源危机都是对生存的拷问,而霍光那张隐藏在匈奴背后的脸,终将在漠北的风沙中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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