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萧天正对着穿衣镜系袖扣。
小琴昨晚送来的衬衫熨得笔挺,袖口那枚歪歪扭扭的"萧"字绣得极用心,针脚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像串没串好的珍珠。
他指尖抚过那排针脚,想起小琴跑开时发尾扫过手背的触感。
这丫头总把他的事放在心尖上——前晚他随口说衬衫袖口磨得慌,今早便有了这枚手绣的姓氏;上次家宴他被陈雪柔当众嘲讽"连红酒年份都喝不出来",转天小琴就往他茶里塞了本《葡萄酒品鉴速成》,扉页还画了只歪头笑的小猫。
"或许可以试试。"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
昨晚陈九爷那句"出去吧"说得轻,却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表面给了配车的体面,实则仍是打发叫花子的姿态。
他得找个由头,试试这尊大佛的底线。
陈九爷的书房在三楼最里间,檀香混着雪茄味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
萧天抬手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
"进。"
推开门,陈九爷正伏在红木大班台上批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两道深如刀刻的法令纹。
见是萧天,他笔杆往桌上一磕:"有事?"
"关于通房丫头的事。"萧天往前走了两步,皮鞋在波斯地毯上没发出半分声响,"我听说......豪门规矩里,赘婿房里该有个通房伺候。"
陈九爷的钢笔"啪"地断了墨。
他缓缓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你说什么?"
"小琴这丫头......"萧天想起昨晚小琴发红的耳尖,故意顿了顿,"伺候得挺周到。"
"周到?"陈九爷突然笑了,指节抵着额头首晃,"三年前你醉得人事不省,是雪柔在床边守了整宿;上个月你被人堵在地下车库,是雪柔带着保镖来捞你。
现在倒好,盯着个丫鬟算起规矩了?"
他猛地站起身,西装下摆扫得茶盏叮当响:"你当陈家是什么地方?
窑子?"
萧天望着他颤抖的指尖,心跳快得像擂鼓——这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激烈。
但他想起前世跑销售时学的"逼单术",反而往前凑了半步:"我就是想......"
"想什么?"陈九爷抓起镇纸砸在桌上,翡翠雕的麒麟磕出道裂纹,"想借着雪柔的名头作威作福?
想让陈家承认你这个赘婿的体面?"他突然又坐回椅子,揉着太阳穴低笑,"你倒是会挑时候。
下个月是雪柔生日宴,媒体全盯着呢。"
萧天喉结动了动。
他听懂了——陈九爷不是不能赶他走,是不愿在这节骨眼落人口实。
陈家要面子,要维持"联姻美满"的假象。
"我就是问问。"他退后半步,做出惶惑模样,"小琴总说我不懂规矩......"
"滚。"陈九爷抓起文件摔在桌上,"再敢提这种混账话,让老周把你那破自行车扔出去喂狗。"
出书房时,萧天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雕花栏杆往下走,听见三楼传来陈九爷摔杯子的脆响。
这一试倒试出了门道——陈九爷虽厌恶他,却受限于家族颜面,不敢做得太绝。
回房时,小琴正蹲在地上拾他昨晚乱丢的袜子。
见他进来,她手忙脚乱把袜子塞进竹篮,发顶的呆毛翘得更高了:"姑爷要出门?
我给您备伞,今早看天气预报说要落雨......"
"备个帆布包。"萧天拉开床头柜最底层,取出个铁盒,"装两件换洗衣物就行。"
铁盒里整整齐齐放着十沓钞票,是他这三年攒的——陈九爷每月给三千零用,他推了应酬、省了烟酒,连小琴塞给他的桂花糕都要算着吃。
前世送外卖时他就明白,兜里有钱,腰杆才能硬。
"姑爷要去哪?"小琴攥着帆布包带子,眼尾微微发红,"要不要我跟老陈说一声派车?"
"不用。"萧天把钞票塞进内袋,指腹蹭过那枚"萧"字,"我去趟建材市场。"
陈府大门的铜门环被晨露浸得发凉。
老陈抱着手倚在石狮旁,藏青马褂洗得发白,见他出来,眼皮都没抬:"姑爷这是要去买菜?
陈家的车可不给闲人用。"
"闲人?"萧天停在台阶上,望着老陈鬓角的白发,"老陈,你最近是不是总在少奶奶房门口转悠?"
老陈的手猛地攥紧马褂下摆,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你、你别胡说!"
"昨儿老爷还问我。"萧天往前迈了一步,阴影罩住老陈的脸,"说管家是不是年纪大了,该换个机灵的。"
老陈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石狮上。
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又动,突然转身往门里跑,马褂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裤。
萧天望着他慌乱的背影,摸了摸内袋里的钞票。
墙角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裹着晨雾漫过来,他想起陈雪柔昨晚弹的那首钢琴曲——当时他没听出来,现在突然明白,那是《月光》第三乐章,高潮部分像要撕开所有阴云。
"老陈啊老陈。"他低声笑了笑,转身往巷口走,"你该去问问张管家,昨晚是谁在少奶奶窗下捡耳环。"
晨雾里传来汽车鸣笛,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后视镜里,陈府的朱漆大门渐渐缩成个红点,像团将要烧起来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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