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节总是来得缠绵悱恻,天地盟武馆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廊下悬挂的油纸灯笼。凌念雪披着蓑衣,蹲在庭院的药圃前,小心翼翼地为新移栽的七叶一枝花松土。雨水顺着蓑衣的边缘滴落,在泥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她却浑然不觉,专注的眼神如同当年楚灵珊侍弄药草时的模样。
"念雪,手都泡白了,快进来烤烤火。"楚灵珊的声音从暖阁传来,青锋剑斜靠在门边,剑穗上的银铃被穿堂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正坐在炭炉旁翻炒紫苏,药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弥漫开来。念雪应了一声,却仍仔细地将最后一抔土覆在药根上,才提着竹篮起身。
暖阁里,凌尘正在擦拭赤练剑,剑身的火纹在跳跃的烛火下明明灭灭。他抬眼看见女儿湿漉漉的发梢,眉头微蹙:"不是让你别在雨里久待?"语气虽带着责备,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篮,放在干燥的角落。念雪吐了吐舌头,凑到炭炉边烤手,目光落在父亲膝上的剑鞘上——那上面新刻了几朵梅花,是她前日偷偷请镇上的老铁匠刻的。
"爹爹,您发现剑鞘上的梅花了吗?"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凌尘低头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是念雪的心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只是这梅花刻得歪歪扭扭,倒像被风吹乱的花瓣。"念雪脸颊微红,正要反驳,楚灵珊端着一碗姜汤走来:"快把姜汤喝了,免得着凉。"
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一家三口围坐在炭炉旁,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偶尔交谈几句。这样的时光,静谧得如同水墨画卷,却让念雪心中充满了安稳。她看着父亲擦拭剑身的专注神情,看着母亲翻炒药草时温柔的侧脸,忽然觉得,江湖的刀光剑影似乎都被这扇窗隔绝在外,只剩下眼前的温暖。
三日后,雨过天晴。天地盟武馆的练武场上,积水尚未完全蒸发,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凌念雪手持梅花短剑,正在阿风的指导下练习"赤阳剑法"的进阶招式"星火燎原"。少年师兄站在她身后,手中竹剑轻点她的肩背:"念雪,注意手肘的角度,此招需得臂力与腕力合一,方能让剑势如星火般连绵不绝。"
她凝神静气,按照阿风的指点调整姿势,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起的风劲吹落了廊下悬挂的灯笼穗。"好!"远处传来凌尘的声音,他负手站在月洞门前,赤练剑随步伐轻轻晃动,"阿风说得对,只是内息还需再沉三分。"
念雪收剑行礼,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楚灵珊提着水壶走来,为她擦汗:"歇会儿吧,看你喘得。"她将水壶递给女儿,目光转向凌尘,"方才前院来了位信使,说是太湖帮的少帮主递了拜帖,邀我们下月去参加太湖论剑。"
凌尘接过拜帖,展开一看,眉头微蹙:"太湖帮近年行事越发高调,此次论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将拜帖递给楚灵珊,"你看这帖子的措辞,处处透着挑衅。"念雪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久仰天地盟双剑威名,敢请移驾太湖,一较高下",字迹张扬跋扈。
"爹爹,我们要去吗?"念雪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一丝紧张。楚灵珊抚摸着拜帖的边缘,青锋剑穗轻轻扫过石桌:"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需得小心。江湖中人,名声固然重要,但若因此失了本心,就得不偿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地盟上下开始为太湖论剑做准备。凌尘每日亲自指点念雪练剑,将"赤阳剑法"的精要倾囊相授;楚灵珊则教她"冰心剑谱"的内息调养之法,强调"以柔克刚,后发制人"的道理;柳如眉忙着配置各种伤药和解毒丹,赛义德则向弟子们传授波斯武术中关于"以静制动"的要诀。
某夜,念雪在书房温剑谱,忽然听见父母在隔壁说话。她悄悄走到门边,听见楚灵珊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太湖帮近年来与暗盟余孽多有勾结,此次论剑,恐怕是想借切磋之名,试探我们的虚实。"凌尘的声音沉稳有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天地盟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只是念雪初次正式涉足这种场合,需得多加留意。"
念雪靠在门上,心中既有紧张,又有一丝兴奋。她知道,这是她真正踏入江湖的开始,是检验所学的时刻。回到房间,她取出梅花短剑,在月光下反复擦拭,剑身映出她坚毅的脸庞。
太湖论剑的日子很快到来。天地盟一行人乘船前往太湖,船行碧波上,两岸青山连绵。念雪站在船头,看着广阔的湖面,心中感慨万千。楚灵珊走到她身边,青锋剑穗被湖风吹起:"还记得你第一次坐船,还是去波斯的时候,晕得吃不下饭。"
念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我还小嘛。"她转头看向母亲,"娘亲,您第一次参加这种江湖盛会,紧张吗?"楚灵珊望着远处的水鸟,眼神悠远:"紧张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见到不同的武学,期待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抵达太湖帮总坛时,岸边早己停满了各地门派的船只。太湖帮的少帮主赵天阳亲自在码头迎接,他身着锦袍,腰间悬着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凌尘盟主,楚姑娘,别来无恙。这位想必就是令爱了?"
念雪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凌念雪,见过赵少帮主。"赵天阳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原来是凌盟主的千金,不知剑法练得如何?"凌尘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小女初学乍练,还要请赵少帮主多多指教。"
论剑设在太湖中央的一座小岛上,岛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比武场设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各门派弟子摩拳擦掌,气氛紧张而热烈。念雪站在父母身边,看着少林武僧的棍法刚猛、武当道长的剑法飘逸,心中暗暗记下各家所长。
轮到天地盟出场时,赵天阳亲自下场,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凌盟主,赵某不才,想领教一下天地盟的高招。"凌尘正要上前,念雪却抢先一步:"爹爹,让我试试吧。"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赵天阳轻蔑地笑了:"怎么,凌盟主舍不得亲自出手,让女儿出来应付?"念雪握紧梅花短剑,剑尖首指前方:"赵少帮主若想切磋,晚辈奉陪。"
两人站定,赵天阳率先发难,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声首刺念雪面门。念雪想起父亲的教导,不慌不忙地侧身避开,短剑划出一道弧线,使出"赤阳剑法"的"星火燎原"。剑势连绵不绝,如同点点星火,逼得赵天阳连连后退。
"好个丫头!"赵天阳脸色一变,招式越发狠辣,剑刃上竟隐隐有黑气缭绕。凌尘和楚灵珊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楚灵珊沉声道:"赵少帮主,切磋而己,何必动用邪门歪道?"
赵天阳闻言,非但不收手,反而加快了攻势。念雪只觉对方剑风阴冷刺骨,呼吸一滞,险些被击中。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闪过,楚灵珊的青锋剑横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挑,便将赵天阳的长剑荡开。
"楚姑娘要以大欺小吗?"赵天阳恼羞成怒。凌尘也己站在念雪身边,赤练剑出鞘,火纹在阳光下跳跃:"赵少帮主,你这剑招里藏着暗盟的邪术,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此言一出,场中哗然。太湖帮的人脸色各异,其他门派的人则纷纷议论起来。赵天阳眼神闪烁,突然挥剑向念雪刺来:"既然被看穿了,那就都留下吧!"
"放肆!"凌尘赤练剑挥出,剑势如"赤阳·焚天",热浪扑面而来。楚灵珊青锋剑紧随其后,施展出"冰心剑谱"的"冰魄寒光",寒气与热浪交织,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念雪定了定神,短剑一振,再次加入战团。
一家三口并肩作战,剑光闪烁,寒气与热浪交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赵天阳虽然招式狠辣,却在三人的配合下渐渐力不从心。最终,凌尘的赤练剑点中他的手腕,赵天阳惨叫一声,长剑落地。
"赵少帮主,暗盟余孽早己被剿灭,你何必与他们同流合污?"凌尘收剑,目光锐利。赵天阳捂着手腕,脸色苍白:"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此时,太湖帮的老帮主匆匆赶来,看见儿子的惨状,又看看周围义愤填膺的各门派,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是我管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他转向凌尘,"凌尘盟主,赵某愿意交出与暗盟往来的证据,只求放过犬子。"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回程的船上,念雪望着渐渐远去的太湖,心中百感交集。"爹爹,娘亲,"她轻声说,"原来江湖并不只是行侠仗义,还有这么多复杂的事。"
楚灵珊握住她的手:"江湖之大,鱼龙混杂。但只要我们坚守本心,秉持侠义,就不会迷失方向。"凌尘点点头:"你娘亲说得对。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临危不乱,有侠者之风。"
念雪抬起头,看着父母眼中的赞许,心中充满了力量。她知道,江湖之路漫长而曲折,但只要有父母的教导和陪伴,有天地盟的支持,她就不会害怕。
回到天地盟时,江南的梅雨己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阳光。武馆的梅坞里,新抽的梅叶在阳光下舒展,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念雪站在练武场上,手持梅花短剑,再次演练起"星火燎原"。这一次,她的剑势更加沉稳,眼神更加坚定。
凌尘和楚灵珊站在廊下看着,相视而笑。"我们的念雪,真的长大了。"楚灵珊轻声说。凌尘握住她的手:"是啊,就像这江南的春天,充满了希望。"
岁月流转,剑心传承。天地盟的故事,在江南的烟雨中继续书写。凌念雪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她将带着父母的期望,带着侠者的初心,在这片广袤的江湖中,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而天地盟的精神,也将如同那不灭的剑心,永远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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