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的喧嚣如潮水退去，江南的春天愈发温柔缱绻。天地盟武馆的梅树渐次结出青果，新栽的紫藤却在廊架上开得烂漫，淡紫色的花串垂落如瀑，将练武场的一角染成朦胧烟霞。楚灵珊斜倚在美人靠上，手中银针穿梭于素绢，青锋剑搁在膝头，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又在绣什么？”凌尘收剑归来，赤练剑还未入鞘，剑身上还沾着晨露与草屑。他在她身旁坐下时，带起一阵混合着汗水与青草气息的风，惊得廊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
楚灵珊举起绣品，绢面上一对并蒂莲初现雏形，针脚细密如星子：“给柳姐姐的生辰贺礼。她说想要个帕子包药草。”她转头看向他泛红的耳尖，突然凑近，“倒是你，怎么额头出汗这般厉害？莫不是和阿风对练又分心了？”
凌尘喉结动了动，别开脸去：“不过是教他‘赤阳·燎原’的变式，哪有分心。”话虽如此，耳尖却更红了。今日清晨练剑时，阿风无意提起“师父看师母的眼神，就像藏经阁那对守书的石狮子见了肉骨头”，闹得他剑招都失了准头。
正说着，柳如眉抱着药箱走来，发间新簪了朵白玉兰：“你们两个又在说什么体己话？”她将药箱搁在石桌上，取出几株新采的草药，“苗疆送来的信，蛊鼎修复有了眉目，蓝蝶长老的继任者想请你们过去一趟。”
楚灵珊的手顿了顿，针尖在指尖沁出一点血珠。她望着绣了一半的并蒂莲，思绪又飘回月落崖的寒潭。凌尘见状，伸手轻轻握住她持针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不急，等你歇够了，我们再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楚灵珊带着弟子们辨认草药，指尖点过叶片脉络：“这是七叶一枝花，解蛇毒最是灵验；此乃车前草，晒干煮水可利小便……”她的声音温柔清越，惊起草丛中一对追逐的蝴蝶。
阿风蹲在一旁，认真将草药画进本子里，突然抬头：“师父，听说您和凌师父年轻时，在大漠里靠吃仙人掌果求生？”少年眼中满是好奇，周围的弟子也纷纷围拢过来。
楚灵珊被问得莞尔，折下一枝薄荷放在鼻尖轻嗅：“那是护送波斯商队时的事了。那时凌尘的赤练剑还被沙子磨出了豁口……”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远处练剑的凌尘身上。他正指导几个小弟子扎马步，身姿挺拔如松，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暮色西合时，楚灵珊在厨房帮厨。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升腾间，恍惚又见吐蕃的篝火、长安的宫灯。她正往糯米藕里塞红枣，忽然从身后环来一双手，带着熟悉的温热。
“小心烫着。”凌尘的声音裹着呼吸，落在她耳畔。他接过她手中的木筷，利落地将藕块摆盘，动作娴熟得不像个江湖侠客，“今日阿风他们缠着我，非要听‘双剑合璧战暗盟’的故事。”
楚灵珊转身靠在灶台边，望着他系着蓝布围裙的模样，忍俊不禁：“那你怎么说？”
“我说，”凌尘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残留着糯米的甜香，“最险不过那次在苗疆，有人为了抢回蛊鼎，连命都不要了。”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月落崖一战留下的印记。
楚灵珊的脸微微发烫，伸手去戳他胸口：“倒学会编排我了？”话未说完，便被他拥入怀中。厨房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像极了他们这些年并肩走过的岁月。
第二日晨起，楚灵珊在书房整理旧物。泛黄的信笺里，夹着从波斯带回的干花、吐蕃的经幡碎片，还有殷素素的半本医书。她翻开其中一页，夹在里面的枫叶书签飘落，正落在凌尘新写的剑谱批注上。
“在看什么？”凌尘端着早茶进来，青花瓷碗里的碧螺春浮着几片嫩绿的茶叶。他瞥见桌上的枫叶，忽然笑了，“这是在栖霞岭捡的吧？那天阿风第一次独立破了机关。”
楚灵珊将枫叶重新夹回书中，手指抚过纸页间的折痕：“这些年，竟也攒了这么多东西。”她转头看向窗外，弟子们正在练习剑阵，阿风的声音清亮有力，“倒像是把江湖都装进了这间屋子。”
凌尘放下茶碗，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以后还会有更多。等苗疆的事了结，我们去塞北看雪，去岭南赏梅，再带孩子们走遍大好河山。”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在描绘一幅早己在心中勾勒千遍的画卷。
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小弟子举着刚摘的枇杷跑过，金黄的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楚灵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她反手握住凌尘的手，十指交缠：“好，我们一起。”
暮色渐浓时，两人并肩坐在武馆最高的望楼上。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琥珀色，归巢的鸟群掠过天际。凌尘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赤练剑与青锋剑并排倚在栏杆上，剑身映着霞光，恍若两簇跳动的火焰。
“楚儿，”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晚霞，“这些年，从未后悔与你相识。”他转头看向她，眼中盛着整个江南的温柔，“往后的路，也请多指教。”
楚灵珊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江湖再大，也大不过此刻掌心的温度。晚风拂过，带着紫藤与新茶的香气，将他们的身影渐渐融于暮色之中。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仍在这细水长流的岁月里，悄然生长。
(http://www.00ksz.com/book/bifgeg-7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