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雨眠推开民宿大门时，徐正雨己经等在门外。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晨光透过橘子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人像是从印象派油画里走出来的。
"早。"他递给她一杯冰美式，"睡得好吗？"
雨眠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杯壁上的水珠："还不错。你等很久了？"
"刚到。"徐正雨说谎时眼睛会微微眯起，像只狡黠的猫。实际上他己经在院子里画了三张速写，全是雨眠民宿窗台上那盆随风摇曳的波斯菊。
他们沿着海岸线向城山日出峰走去。清晨的沙滩上只有零星几个赶海的老人，海水退潮后留下的沙地和闪闪发亮的贝壳。徐正雨突然蹲下身，捡起一枚乳白色的螺壳。
"伸手。"他说。
雨眠摊开掌心，徐正雨将螺壳放在她手上："鹦鹉螺的化石，很少能在岸边捡到完整的。"
螺壳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螺旋状的纹路完美得像是数学公式计算出来的。雨眠将它贴近耳朵，听到了细微的海浪声。
"它会记得大海的声音吗？"她轻声问。
徐正雨注视着她被晨光镀上金边的侧脸："我更想知道，它会不会记得捡到它的人。"
这个回答让雨眠心跳漏了半拍。她小心地将螺壳放进背包的侧袋，没注意到徐正雨嘴角满意的弧度。
城山日出峰的悬崖边风很大。
徐正雨支好画架，示意雨眠站在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就那里，别动。"
"你确定安全吗？"雨眠抓着围栏，有些犹豫。
"相信我。"徐正雨己经拿起炭笔，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这个角度的光线最好。"
雨眠小心翼翼地站上去。从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济州岛东岸，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美得令人屏息。
"头再向左偏一点。"徐正雨指挥道，"对，就是这样。"
他的目光在雨眠和画纸之间来回移动，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风将雨眠的白色连衣裙吹得紧贴身体，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你知道吗？"徐正雨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去年的钢琴比赛上。"
雨眠惊讶地转头："什么比赛？"
"别动。"徐正雨皱眉，"济州岛青少年音乐节，你弹的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
雨眠想起来了。那是她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台下观众寥寥无几。
"你当时坐在第几排？"
"最后一排。"徐正雨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我本来只是去躲雨的。"
一阵强风突然袭来，雨眠脚下一滑，碎石从崖边滚落。她惊呼一声，身体向后倾斜——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拽了回来。徐正雨的胸膛紧贴着她，心跳声又快又重，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抓到你了。"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烟味。
雨眠僵在原地。徐正雨的手还扣在她腰间，热度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我...我没事了。"她小声说。
徐正雨却没有立即松手。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喉结动了动，最终缓缓放开："小心点。"
画架上的素描己经完成大半。雨眠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徐正雨不仅画了她，还在背景处加了一只展翅的海鸥，正好定格在她差点摔倒的瞬间。
"这是作弊。"她抗议道，"根本没有海鸥。"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徐正雨撕下画纸递给她，"送你了。"
雨眠接过画，发现右下角除了签名，还多了一行小字：
"致那只差点飞走的小鸟——Y."
回程时，他们在山脚下的咖啡馆遇到了薛功灿。
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冷光。看到两人一起进来，薛功灿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真巧。"徐正雨自然地打招呼，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来谈生意？"
薛功灿合上电脑："视察度假村进度。"他的目光扫过雨眠手中的画，"玩得开心吗？"
"差点摔下悬崖。"雨眠半开玩笑地说，"幸好徐画家救了我。"
薛功灿的眼神瞬间变冷。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悬崖？"
"只是意外。"徐正雨摆摆手，"我怎么可能让她真的出事。"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薛功灿哪根神经，他的下颌线绷紧了："正雨，借一步说话。"
两个男人走到咖啡馆外的露台上。透过玻璃窗，雨眠看见他们低声交谈，薛功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而徐正雨则满不在乎地耸着肩。
她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忽然注意到徐正雨遗落在座位上的速写本。好奇心驱使下，她悄悄翻开一页——
整页都是她的侧脸素描，不同角度，不同表情，有些甚至明显是凭记忆画的。最早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远早于他们正式相识的时间。
雨眠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迅速合上本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当两个男人回来时，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薛功灿首接走到雨眠面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们......"
"我和正雨是表兄弟。"薛功灿突然说，"他母亲是我姑姑。"
雨眠瞪大眼睛，看向徐正雨。后者无奈地摊手："家族秘密。"
"所以你们早就认识？"雨眠想起两人之前装作陌生人的样子，"为什么......"
"家族企业太复杂。"徐正雨轻描淡写地解释，"我讨厌被当成薛家的附属品。"
薛功灿冷笑一声："而他讨厌被家族束缚。"
这也是薛功灿不住自家别墅——他不想被认出来。但这些话他无法告诉雨眠。而这两个男人在她面前装作不认识，大概也是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最终，薛功灿还是坚持送她回家。车内空间狭小，他的古龙水气味清冽，混合着皮革座椅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正雨很喜欢你。"薛功灿突然说。
雨眠的手指绞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在看朋友。"薛功灿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发白，"他从不画同一个人两次。"
雨眠想起那本速写，心跳漏了半拍。
"那你呢？"她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送我回来？"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薛功灿转头看她，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坐他的车回去。"
这个回答让雨眠的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当晚，雨眠在整理背包时，发现那枚鹦鹉螺化石不见了。她翻遍所有口袋都没找到，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借走一天，明天还你。——S"
字迹工整有力，与徐正雨潇洒的笔迹截然不同。
雨眠将字条贴在胸口，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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