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像银线般斜织在城市的天空，王浩站在快递车旁，雨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工作服上，晕开一片深蓝色的水痕。他看了看手表，己经是晚上七点半，仓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车还亮着灯。
"东子这家伙，偏偏今天请假。"王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最后一件快递塞进车厢。今天林东因为父亲住院请了假，整个西区的快递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装完车时，他的后背己经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手机突然响起，刘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窘迫："耗子，我在建设路公厕，忘带纸了..."
"你小子！"王浩忍不住笑出声，"等着，马上到。"
他锁好车厢，却没注意到后门锁扣因为雨水侵蚀没有完全扣紧。雨水顺着缝隙渗入，滴在一个精致的蓝色礼盒上。
二十分钟后，当王浩拿着纸巾找到蹲在隔间里的刘涛时，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他没看见，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蔡东升和陈洪滨的快递车悄悄折返，蔡东升熟练地拉开王浩的车厢，取走了那个蓝色礼盒。
"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刘涛系着裤腰带从厕所出来，脸上还带着尴尬的红晕。
"得了吧，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王浩捶了下刘涛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糟了，我的车还没锁！"
等王浩跑回停车场，他的快递车看起来一切如常。雨己经停了，他粗略检查了下货单，没发现异常，便匆匆出发前往第一个小区。
阳光花园小区门口，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蹲在花坛边玩泥巴。看到王浩的快递车，她眼睛一亮，像只小蝴蝶般扑了过来。
"爸爸！"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王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思思，我不是你爸爸..."
"你就是爸爸！"思思固执地抱住他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沾着泥点，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王浩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个患有轻度智力障碍的女孩，自从一个月前他在雨中帮她找到妈妈后，就固执地认定他是父亲。
"王师傅，又见面了。"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士匆匆走来，看了眼手表，"我有急事，3栋502的快递能放门卫吗？"
"好的，李女士。"王浩翻开记录本，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您有个贵重物品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就放门卫吧，密码我发你微信。"女士己经快步走向出租车，"是个蓝色盒子，里面是条项链，结婚纪念日礼物，千万别弄丢了！"
王浩点头应下，却在翻找快递时心头一紧——那个标注"贵重物品"的蓝色礼盒不见了。他翻遍车厢，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回到公司己是深夜，王浩的工位上堆着未处理的投诉单。黄经理的怒吼从办公室传出："价值八千的项链！王浩，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我确实检查过..."王浩的声音越来越小。
"检查个屁！"黄经理把一叠纸摔在桌上，"顾客投诉都打到总部了！要么赔钱，要么滚蛋！"
办公室外，林东叼着烟，眯眼盯着躲在角落的刘涛："你小子最近鬼鬼祟祟的，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刘涛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快递单散落一地："我、我能知道什么..."
次日傍晚，城市大学的樱花道上落英缤纷。赵梦雪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转头看向沉默的王浩："从见面起你就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
春风拂过，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王浩下意识想帮她拨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工作上的小事，不值一提。"
"少来，"赵梦雪戳了戳他的额头，这个动作从小时候就没变过，"你每次撒谎耳朵都会红。"
王浩无奈地笑了，将项链丢失的事情和盘托出。夕阳的余晖透过樱花枝桠，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如十五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我可以帮你..."赵梦雪刚开口就被王浩打断。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回程的公交车上，王浩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记得小时候赵叔叔经常来咱们家，后来为什么突然搬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两家有些生意上的纠葛，"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谨慎，"梦雪那丫头对你好吗？"
王浩望向窗外流动的街景，没有回答。他记得十岁那年夏天，赵梦雪一家连夜搬走的场景，记得她隔着车窗流泪的样子，也记得父亲那晚醉醺醺地念叨着"赵明远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宿舍楼下，刘涛正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看到王浩，他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要跑。
"站住！"王浩拦住他，"搬家怎么不叫我？"
刘涛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愧疚："我...我不配..."
"少废话，地址发我。"王浩抢过行李箱，"室友一场，别矫情。"
刘涛租的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湿的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渍。两人忙到深夜才收拾妥当，刘涛突然跪在地上，泪水砸在水泥地上："项链是我拿的...蔡东升逼我做的...他说只是暂时借用..."
王浩的手停在半空，窗外路灯的光透过小窗，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想起刘涛家中瘫痪的母亲，想起他每天打三份工的疲惫，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刘涛的肩膀："这事到此为止。"
"可是..."
"我说，到此为止。"王浩的声音很轻，却让刘涛的哭声戛然而止，"明天我去跟黄经理说，钱我己经赔了。"
回宿舍的路上，王浩收到赵梦雪的短信："周末我爸过生日，我想你跟我一起去。"屏幕的冷光映出他复杂的表情，雨又开始下了，王浩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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