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公寓里。
陈恒点开短信。
屏幕上只有三个简简单单的阿拉伯数字。
【250】
言简意赅。
他碰上二百五了。
而且从陆博杰能安然无恙地发来短信看，那几个二百五的下场，大概不会太好。
陈恒收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在万家福仓库，带上你儿子，现在过来。”
……
万家福超市的仓库门口，寒风卷着雪沫子，发出呜呜的声响。
吴耀良和吴然父子俩最先赶到，正缩着脖子在门口跺脚取暖。
没过多久，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远处风雪中浮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吴耀良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刀。
吴然更是全身肌肉紧绷，一股无形的重压蓄势待发。
来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是陆博杰。
他身上那套笔挺的西装，此刻被大片的暗红色浸透，有些地方的血液己经凝固发黑，在风雪里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独属于死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吴耀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博杰没有理会他们父子俩，只是径首走到仓库的卷帘门前，像一尊雕塑般，安静地立在了陈恒的身后。
陈恒靠在冰冷的铁门上，正在抽烟。
他将一部手机扔给吴耀耀良。
“查一下这个号码。”
吴耀良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看向屏幕。
一串再普通不过的手机号，就是在仓库面前那女人，手机被捏爆之前拨打的备注为“赵姐”的号码。
“老板，这……这怎么查啊？”吴耀良犯了难。
现在基站都时断时续的，运营商早就瘫痪了，想查号码归属地，根本无从下手。
吴耀良搓着手，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我记得一些号段的归属地，但都是大概，不一定准。”
他盯着那串数字，嘴里念念有词，眉头紧锁。
“138……海城的号段……后面是……77……77……”
他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惊疑。
“老板，这个号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市区的号段。”
吴耀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是晋江村那边放出去的号。”
“晋江村？”陈恒重复了一遍。
“对，就在海城西边，开车过去也就西十分钟的一个小村子，以前挺穷的，后来搞了点旅游开发，但也没什么起色。”
吴耀良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陈恒，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旁边那个浑身是血的煞神，补充道。
“那地方人不多，就几百户，彼此都认识。”
“现在这世道，估计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陈恒掐灭了烟。
“行，我知道了。”
几百户人。
晋江村。
这个信息在陈恒的脑子里盘旋。
一个村子，就算末世里死了一大半，那也还有上百号人。
赵麻梅，那个只听过名字的女人，如果她把整个村子都整合到了一起，那会是什么概念？
那不再是十来个人的小组织，而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势力。
有足够的人手，就意味着可以进行分工。
有人负责战斗，有人负责后勤，有人负责侦查。
他们甚至可能己经建立起了初步的防御工事，把整个村子变成了一个堡垒。
这事，比想象中要棘手一点。
他走了几十米，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吴耀良父子俩还像两根木桩一样杵在那儿，而陆博杰，依然是那副沉默的雕塑模样，只是身上凝固的血迹在白色的雪地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老吴。”
陈恒的声音不大，但在风雪里传得很清晰。
“老板。”
“你和吴然先回去，安分点，最近别到处跑。”
陈恒的语气很平淡。
“有事我会联系你们。”
“好的好的。”
吴耀耀良连声答应，拉着还有些不服气的儿子，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仓库门口只剩下陈恒和陆博杰。
陈恒走到陆博杰面前，视线在他那身被血染透的西装上停留了片刻。
“那个叫赵麻梅的，耍了你。”
陈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博杰高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
“想不想把她找出来？”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
陆博杰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陈恒。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脖颈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再多用一分力，脑袋就会从腔子上掉下来。
“等我电话，你太引人注目了。”
陈恒扔下这句话，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
晋江村。
村口立着一块褪了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的“欢迎来到晋江生态旅游村”几个字，被风雪侵蚀得斑驳不清。
与海城的死寂不同，这里有烟火气。
村里的主干道被清理出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道路，积雪被堆在两旁，垒成了半人高的雪墙。
几十个村民，男女老少都有，正排着队，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前领东西。
“下一个，王大娘。”
一道略带慵懒，又清脆得像冰块敲在碗沿上的声音响起。
队伍最前面的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腰，推着一辆独轮车上前。
“梅丫头，又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啊。”
说话的，是一个靠在椅子上的少女。
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领口有点大，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便用一根红绳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她打哈欠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就是赵麻梅。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半眯着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
“大娘，这周的，两袋米，一桶油，十斤冻肉。”
赵麻梅话音刚落。
棚子旁边堆积如山的物资里，两个米袋，一个油桶，还有一块用油纸包好的冻肉，便像是被无形的手托着，自己飞了起来。
它们晃晃悠悠地飘过半空，然后轻飘飘地，稳稳当当落在了王大娘的独轮车里，连个声响都没发出。
风，在她身边温顺得像只小猫。
王大娘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感激地笑了笑，吃力地推着车准备离开。
赵麻梅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等等。”
她喊了一声。
那辆独轮车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停在原地，任凭王大娘怎么用力也推不动分毫。
赵麻梅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宽大的毛衣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少女曲线。
她走到王大娘身边，纤细的手指在独轮车的轮轴上轻轻点了一下。
“吱呀——”
一股微风卷起地上的积雪，钻进轮轴的缝隙里，将里面卡住的锈迹和泥垢清理得干干净净。
独轮车瞬间变得顺滑无比。
“行了，走吧。”
赵麻梅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重新走回椅子边，整个人又瘫了进去。
村民们敬畏地看着她，队伍继续向前挪动。
就在这时，一道狼狈的身影从村口的方向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带起的雪沫子溅了老高。
是那个之前用望远镜给强哥他们指认目标的女人。
她冲到棚子前，看到赵麻梅，像是看到了救星。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雪地里，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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