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失踪案看似解决了,但是秦昭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或许藏在下面的才更为惊涛骇浪。
陆青将秦昭的忧心忡忡看在眼里,打算等着休沐的时候,带她出去散散心。
休沐日的晨光,带着难得的慵懒,透过雕花窗棂,在陆铮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浮尘微动,宁静得能听见庭院外早市隐约的吆喝。
陆铮搁下批阅卷宗的朱笔,目光落在窗外澄澈如洗的碧空上。
连日阴霾被一扫而空,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备车,去西山。”他吩咐侍立门外的赵七,声音里难得地卸下了几分惯常的冷硬。
目光转向一旁整理卷宗的秦昭,“秦姑娘,闷在衙中多日,可愿随我去郊外透透气?西山春色,此时正好。”
秦昭从堆积如山的卷牍中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未褪的疲惫,却也有光亮闪过。
她揉了揉微酸的腕骨,那十七张由白骨复原出的少女面容,仿佛仍在眼前浮动。“好。”她应得干脆,声音清越,“是该出去走走,换换心境。” 那些无声的冤屈,也需要新鲜的空气来涤荡。
马车穿过逐渐喧嚣的街市,奔向城外。
越近西山,市井的烟火气便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泥土、青草和野花混合的清新气息,带着雨后特有的微凉,沁人心脾。山道蜿蜒,两侧林木葱茏,新绿叠着深翠,鸟鸣啁啾,确实能让人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
陆铮与秦昭并肩缓行,少了官袍的束缚,两人都只着了素净的常服。
陆铮一身玄青箭袖,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如松;秦昭则是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水色半臂,行走间裙裾拂过路边的草叶,悄然无声。难得的闲暇,连空气都显得轻快。
行至半山一处岔道,迎面走来一位扛着锄头、须发花白的老农。老人步履蹒跚,眉头紧锁,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顺着山风飘来:
“…邪性…真邪性…这山上头,也不知埋了啥腌臜东西,一股子怪味儿!前些天雨一浇,那味儿…啧,首冲天灵盖!比烂了三天的死耗子还冲!绕着那片坡找了好几圈,连根野猪毛都没瞅见…邪门!邪门透顶!”
老农兀自抱怨着,并未留意擦肩而过的两人。
秦昭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线牵扯。她倏然转身,快步追上那老农,声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锐利:“老人家留步!您方才说的怪味,在山上哪一块?”
老农被这突然拦路的清丽姑娘问得一怔,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用粗糙的手指指向侧后方一条更显荒僻、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小径:“喏,就那条岔道进去,走上一炷香功夫,靠北边那片野栗子树底下…姑娘,听老汉一句劝,别去!那味儿,闻多了晦气!” 说完,摇摇头,扛着锄头径自下山去了。
陆铮己跟了上来,看着秦昭陡然变得凝重紧绷的侧脸:“怎么了?”
秦昭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鼻翼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目光投向老农所指的方向,如同最警惕的猎犬捕捉到了风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固的异样气息。那气息混杂在草木泥土的清新里,像腐烂的甜腻,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蛋白质彻底败坏后的腥臊。若有若无,却如同冰冷的蛛丝,瞬间缠紧了她的神经。
“不是普通的动物尸体腐烂。”她语速极快,斩钉截铁,“动物腐败,气味扩散快,且多受食腐动物干扰,痕迹明显。这股气味…更沉,更‘厚’,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压住了,捂了很久,才一点点渗出来。”她抬手指向那条荒径,目光灼灼,“陆大人,我们得上去看看。那底下,埋着东西,而且…不止一个。”
陆铮的神色瞬间冷肃下来。他不再多问,只沉声道:“走!”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腐臭指引,两人拨开疯长的荆棘和半人高的蒿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越往深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便越是浓烈,如同无数只腐败的手从地底伸出,死死攥住人的口鼻。陆铮的眉头拧成了结,他也清晰地闻到了,这绝非寻常之物。
终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出现在眼前。
几株异常粗壮的野栗子树虬枝盘曲,树冠如盖,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
树下的野草长得格外茂盛、油绿,几乎没过膝盖,生机勃勃得近乎诡异,与周围略显稀疏的植被形成鲜明对比。
“就是这里。”秦昭站定,声音低沉。她环顾西周,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片过分“肥沃”的土地和粗壮的树干,最终锁定在野草最茂密的一处中心区域。她摊开手掌伸向陆铮:“借刀一用。”
陆铮毫不犹豫地从腰间革囊中抽出一柄半尺长的精钢短匕。
匕身狭长,刃口闪着幽冷的寒光,柄上缠着防滑的细密皮革。
他将匕首调转,将刀柄稳稳递入秦昭手中。
秦昭接过匕首,入手微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她蹲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匕首拨开浓密的草根,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泥土。她没有急着深挖,而是用匕首尖端小心地刮起一层薄薄的、约莫寸许厚的表土,置于掌心,指尖捻动,细细感受。
土质异常松软,带着湿黏的凉意。她凑近鼻端,那股浓烈的腐败气味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她闭上眼,指尖感受着泥土中细微的颗粒感和那异常的湿度与粘性,如同在阅读大地无声的控诉。
“深度掩埋…厌氧腐败…土层长期被富含腐殖质的液体浸润…”她喃喃自语,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陆铮,“陆大人!立刻调人!封锁此地!往下挖!这下面…埋着人!很多!”
陆铮瞳孔骤缩,没有丝毫迟疑。他猛地撩起左臂箭袖,手腕一翻,露出绑缚在小臂上的一个精巧铜管。指尖在机括上一按!
“咻——!”
一道赤红色的细长火光带着尖锐的厉啸冲天而起!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中炸开一团刺目的、宛如血莲的信号!即便在朗朗白日,那信号也清晰无比,瞬间撕裂了西山的宁静,带着锦衣卫特有的、令人胆寒的紧急召唤!
信号发出,陆铮脸色铁青,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秦昭从气味最浓郁的中心区域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如同屏障,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源头。“退后些。”他的声音低沉紧绷。
无需多言,秦昭顺从地退开几步,目光却紧紧锁着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她的指尖冰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那松软湿黏的泥土触感,如同无数冤魂冰冷的抚摸。
锦衣卫缇骑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半个时辰,急促密集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踏碎了山林的寂静。
数十名身着玄色劲装、腰挎绣春刀的缇骑如黑色潮水般涌上山坡,迅速而沉默地封锁了所有通往这片坡地的路径。
沉重的铁链哗啦作响,拒马桩被迅速架设起来,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瞬间变得肃杀凝重,连鸟鸣都绝迹了。
在陆铮冷硬的指令下,十数名精悍的缇骑手持铁锹、铁镐,如同沉默的工蚁,开始对着秦昭圈定的区域奋力挖掘。泥土被沉重的工具翻起,带着浓郁的、令人几欲昏厥的腐败气息,弥散开来,连久经沙场、见惯血腥的锦衣卫汉子们,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有人喉头滚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挖掘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铁器撞击泥土和石块的沉闷声响,成了这片死寂空间唯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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