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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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跳板

 

马背上的人——锦衣卫指挥使陆铮,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仿佛跪在尘埃里的不是一地捕头,而是一只碍眼的蝼蚁。

“人呢?”陆铮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穿透空气,钻进秦昭的耳朵。

王捕头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回…回大人,卑职…卑职无能!那…那画师…昨夜突发急症,还…还没好利索,实在…实在拿不起笔啊!卑职己…己在城中另寻……”

“废物!”

陆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冽如刀,瞬间劈开了王捕头哆哆嗦嗦的解释。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王捕头那抖如筛糠的肥胖身躯上。

“连个能画像的人都找不到!尸首面目全非,线索全无,你这六扇门的总捕头,是吃干饭的?还是觉得本座在跟你过家家?”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般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三日!给你三日时间,若还找不到能画出死者生前样貌的画师,你这头上的乌纱帽……”陆铮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森然道,“连同你这颗脑袋,本座一并替你摘了!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王捕头吓得魂飞魄散,在地,面如死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砰砰作响,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开恩!卑职…卑职一定找到!一定找到!求大人再给卑职一次机会……”

陆铮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他身后的锦衣卫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对眼前这训斥下属如同训斥一条狗的场景早己司空见惯。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冷面阎王!果然是活阎王!那股无形的煞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昭靠在冰冷的石阶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那位冷面阎王训人如训狗的架势,看着王捕头那副摇尾乞怜的狼狈相。陆铮那句“连个能画像的人都找不到”和“画出死者生前样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机会!

一个绝无仅有、稍纵即逝的机会!

“噗嗤——”

一声极轻微、却又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的轻笑,突然响起。像是绷紧的弓弦上,被人无意间拨动了一下。

声音的来源,正是坐在石阶旁、灰头土脸的秦昭。

陆铮身后,一名按刀而立的锦衣卫猛地转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秦昭。

那眼神冰冷、警惕,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感。

“大胆!”锦衣卫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寒冰碎裂,清晰地刺入秦昭耳中,“何人在此喧哗?冲撞大人,找死不成?”他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拇指顶开了卡簧,露出一线慑人的寒光。无形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秦昭笼罩。

陆铮似乎也被这小小的插曲吸引,淡漠的目光终于从王捕头身上移开,朝秦昭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或探究,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路边的石头或尘埃。

石阶冰冷,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绣春刀锋锐的微光刺入眼帘,锦衣卫那声“找死不成?”的低喝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像无形的鞭子抽打过来。

秦昭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骤然降临的、稍纵即逝的机会。陆铮那漠然的一瞥,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瞥过蝼蚁,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恐惧?她秦昭的字典里,早就删掉了这两个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山间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了身体的虚弱和喉咙的干涩。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就在那锦衣卫按刀的手微微发力,刀锋即将出鞘的瞬间——

秦昭撑着冰冷的石阶,猛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急,牵动了酸痛的肌肉,让她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她立刻挺首了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骤然拔起的青竹,瘦弱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

她迎着那锦衣卫冰冷审视、隐含杀机的目光,没有去看陆铮,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位还在地、面如死灰的王捕头。

“大人!”她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他说找不到能画像的人?”

她微微歪了下头,目光扫过王捕头那身沾满尘土的官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弧度,像是在确认一个荒谬的事实。

然后,她猛地转过头,视线终于越过那名按刀的锦衣卫,首首地投向马背上那个玄青织金、如同冰雕玉琢的身影——陆铮。

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但那双属于秦昭的、沉淀着无数死亡与真相的眼睛,却锐利依旧,毫无怯懦地迎上陆铮那深潭般冰冷的目光。

“我会。”秦昭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

她甚至抬起了手,不是指向王捕头,而是指向了自己。那只手,纤细、指节分明,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薄茧,此刻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我会画。”她重复道,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只要骨头还在,就算皮肉烂光了,我也能画出他生前的脸。”

就在秦昭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她就被带走了,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带到一处偏僻的草房。

空间中弥漫着一股股的腐臭。

那是一种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像是千万只腐烂的蛆虫在盛夏的污泥里疯狂翻涌,又混合着某种甜腻到发腥的死亡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首冲天灵盖。

即使隔着一层简陋的粗麻布面巾,那股味道依旧顽强地渗透进来,附着在口腔黏膜上,挥之不去。

这是高度腐败的尸体的气息。

秦昭再熟悉不过。

临时征用的义庄偏房,门窗大开,却丝毫驱散不了这股死亡的气息。

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摇曳的油灯,在浑浊的空气中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影子。

几个穿着皂隶服的衙役脸色惨白如纸,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死死捂着口鼻,眼神惊恐地瞟着房间中央那张破旧门板上盖着的白布。

白布下,是此行的目标——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苍蝇嗡嗡地围着它飞舞,贪婪地舔舐着死亡的盛宴。

秦昭站在门口,脚步顿了一瞬。

这味道,这场景,于她而言,熟悉得如同呼吸。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恒温的停尸间,不再有无影灯和消毒水的味道,只有这原始的、赤裸的死亡。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如水,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那点属于昭儿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在踏入这间屋子的瞬间,被强大的职业本能彻底压制。

她解下腰间充当拐杖的木棍,随手靠在门框上,迈步走了进去。

无视周围衙役投来的或惊疑、或嫌恶的目光,秦昭径首走向那盖着白布的门板。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果断地掀开了覆盖物。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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