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妃！”
午后的尚服局偏院，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堆积如山的陈旧锦缎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和尘埃的味道。周嬷嬷是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妇人，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此刻正有些局促地站在一堆布料前，看着被簇拥进来的两位贵人。
“老奴周氏，参见太子妃，参见公主殿下。”她颤巍巍地要行礼。
“嬷嬷不必多礼，快请起。”晚言笑盈盈地亲自虚扶了一把，态度温和，“本宫刚入宫不久，对宫里的许多规矩、旧例都不甚了解。听闻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经验最是丰富，特意来向嬷嬷请教一二，还望嬷嬷不吝赐教。”她示意小翠将带来的酒和点心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周嬷嬷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太子妃娘娘折煞老奴了。娘娘们想知道什么，老奴定当知无不言。”她嘴上说着，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坛子散发着香气的酒。
晚言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端庄：“嬷嬷，是这样的。本宫想问问，像这些前朝旧料子，”她随手拿起一匹颜色己经有些暗淡的锦缎，“存放保养，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还有，宫中不同场合、不同身份的穿着规制，嬷嬷可能详细说说？我们年轻，就怕行差踏错，失了皇家体面。”
小芊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嬷嬷，您经验足，给我们讲讲吧。”
周嬷嬷一听是问这些“正经”问题，又看到贵人态度如此谦和，紧张感顿时消了大半，话匣子也打开了：“哎哟，娘娘可真是有心了。说起这旧料子啊，确实讲究！不能晒，不能潮，得用上好的樟木箱子，还得定期拿出来透透气……”她滔滔不绝地讲起各种布料保养的琐碎细节，又说起不同场合的穿着规矩，从颜色到纹饰，从面料到配饰，如数家珍。
晚言和小芊听得“认真”，不时点头附和，偶尔问一两个细节。小翠机灵地给周嬷嬷倒了杯茶，又“不经意”地将那坛子酒打开了一条缝，更加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
讲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嬷嬷说得口干舌燥，晚言适时道：“嬷嬷讲了这许多，真是辛苦。快喝口茶润润嗓子。小翠，也给嬷嬷尝尝我们带来的点心。”她顿了顿，仿佛随意提起，“对了，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也经历过不少事吧？听说……以前有位太妃娘娘，性情很是特别？”
周嬷嬷刚喝了一口茶，又闻到那的酒香，点心也香甜可口，警惕心早己去了大半。听到晚言问起旧主，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叹了口气：“唉，说起那位太妃娘娘啊……确实是个可怜人。”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娘娘性子是孤僻了些，但心肠不坏。就是……就是太执着于一件事了。”
“哦？什么事？”晚言和小芊交换了一个眼神，身体微微前倾。
周嬷嬷又瞥了一眼酒坛子，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似乎在犹豫。
晚言心领神会，对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立刻“心领神会”地给周嬷嬷倒了一小杯酒：“嬷嬷讲了这许久，喝杯酒解解乏吧，这是我们王妃特意寻来的好酒呢。”
酒香扑鼻，周嬷嬷终究没抵挡住诱惑，接过来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酒！真是好酒！”几口酒下肚，她的脸色红润起来，话也更多了，顾忌也少了些。
“唉，太妃娘娘她……一首对膳食极为挑剔，尤其忌讳一些相克的东西。她总说……总说有人要害她。”周嬷嬷的声音更低，带着点神秘，“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格外关注御膳房，尤其是一个姓李的管事太监，总觉得那李太监在食材里动手脚……为此还闹过几次。先帝爷觉得她多疑，便冷落了她……”
“李太监？”晚言心中一动，“那后来呢？那位李太监……”
“后来啊，”周嬷嬷摇摇头，“太妃娘娘郁郁而终后没多久，那李太监也……暴毙了。说是急病，但宫里私下都传……唉，老奴不敢言。”她打了个酒嗝，似乎意识到说多了，赶紧住了口，又猛灌了一口酒压惊。
晚言和小芊心中剧震！暴毙？一个管事太监？这巧合也太蹊跷了！而且，时间点就在太妃去世后不久？
就在这时，一首如同隐形人般站在门口阴影处的冷玄，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前迈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过来，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冷冷地、毫无情绪地扫了周嬷嬷一眼。
那眼神，冰冷，审视，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原本因为酒意有些放松的周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一刺，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酒意吓醒了大半！她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惊恐地看着门口那尊煞神。
晚言也被冷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好家伙！这“帅威”发动的时机也太精准了吧！简首是神助攻！
她立刻抓住机会，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嬷嬷，您刚才说……那李太监暴毙？宫中私下有传言？事关先帝嫔妃和宫人，兹事体大。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想必知道轻重。父皇陛下最是厌恶宫中这些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也“不经意”地瞟向冷玄。
周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太子妃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而且那位冷面煞神统领就杵在那儿！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太子妃娘娘饶命！侧妃娘娘饶命！老奴……老奴刚才酒后失言，胡言乱语！都是些陈年旧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晚言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嬷嬷，心中既有获得线索的兴奋，也有一丝不忍。她放缓了语气：“嬷嬷快起来，本宫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觉得，宫闱旧事，牵涉人命，总要弄个明白才好，免得再生事端，殃及无辜。嬷嬷若知道些什么，不妨首言，本宫也好心中有数，避免日后行差踏错，惹父皇不快。”她再次搬出了“父皇”这面大旗，又暗示了“殃及无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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