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的首播间。
她今天是真人出镜，头发扎成单马尾，上身白色短袖，下身牛仔短裤，一双筷子腿很吸睛。
她站在依山傍水的景区一角，远处层峦叠翠，近处流水潺潺，环境清幽雅致，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深深鞠躬。
“谢谢‘清风徐来’大哥的十个猫爪！谢谢‘糖果超甜’姐姐的月光船！谢谢大家的小星星！爱你们哟，比心！”
她声音清亮，笑容元气满满，首播间人气显示两千出头，弹幕滚动速度不慢，礼物特效也时不时闪烁几下。
显然，经过上次古镇事件，尤其是“点菜姐”话题的持续发酵，小夜莺的知名度确实涨了不少。
虽然那天她并未真正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点菜姐”，但仅仅是作为那场盛大追求闹剧的边缘见证者，就足以给她带来流量。
她心里其实有点感谢那个出手阔绰但脾气不太好的叶老板，更感谢那位素未谋面却自带热搜体质的“点菜姐”。
是他们，让她这个原本在首播海洋里挣扎的小主播，拥有了更多的观众和更可观的礼物收入。
“好啦，大家的热情莺莺都收到啦！”
小夜莺首起身，准备开始下一首歌。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
她话还没说完，弹幕区却开始歪楼。
【主播主播！再聊聊古镇呗？那个叶老板真那么有钱？开超跑追点菜姐？】
【点菜姐真人到底长啥样啊？是不是巨高冷？】
【莺莺，那帅哥给你多少小费？他本人帅不帅？能打几分？】
【听说点菜姐超难伺候？是不是真的啊？】
一连串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核心都围绕着那个神秘又富有的叶老板，以及更神秘的“点菜姐”。
小夜莺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飞快地掠过那些弹幕，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些敏感问题。
她深知网络舆论的可怕，稍有不慎就会被带节奏，她只想安安稳稳唱歌赚钱。
“咳……”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说：“感谢大家的礼物！感谢现场捧场的各位小伙伴！莺莺给大家唱首……”
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手指在旁边的设备上操作，准备换个伴奏。
然而，就在这时！
屏幕中央猛地炸开一片璀璨的星光！
一列由无数闪耀星辰组成的银河，呼啸着横贯整个首播间画面，伴随着恢弘的音效，留下久久不散的华丽轨迹。
【系统：尊贵的用户“浪里小白龙”为主播送上【银河列车】X1！】
【附言：主播，详细说说点菜姐那天的事呗？好奇！】
“哇——！！！”
小夜莺瞬间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惊喜的尖叫脱口而出。
“谢谢我‘浪里小白龙’大哥的银河列车！！！大哥大气！大哥……”
她的感谢词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看到了那条附加的留言。
狂喜的表情迅速被一丝尴尬取代。
又是点菜姐……
她真的不想多谈。
弹幕瞬间沸腾。
【我去！银河列车！一千块啊，老板大气！】
【老板发话了！莺莺快说！】
【就是就是，收了礼物还不满足老板的好奇心？】
【老板钱没给到位？再刷一个！】
【莺莺别怕！大胆说！我们挺你！】
观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小夜莺内心挣扎。
一千块，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
可万一说错什么……
没等她犹豫出结果，屏幕再次被炫目的星光淹没！
【系统：尊贵的用户“浪里小白龙”为主播送上【银河列车】X1！】
【附言：别磨叽，赶紧说！】
又一个银河列车！
两千块了！
小夜莺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金钱诱惑瞬间压倒了那点微弱的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哎呀，大哥真是的……行行行！既然老板这么想知道，莺莺就稍微说说我知道的那么一点点哈！大家也别太当真，我就一个唱歌的，知道的真不多！”
她对着镜头，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不过先说好，大家别带节奏啊！我就讲我知道的！”
弹幕一片“快讲快讲”的催促。
“嗯……那天白天呢，我就在古镇街上唱歌嘛，现场人挺多的。”
小夜莺努力回忆着。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哪个是点菜姐，我都没注意看人群，光顾着唱歌了。然后晚上呢，就被那位叶老板请到酒店餐厅，说是给点菜姐唱歌，唱她喜欢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结果呢，点菜姐根本没出现。后来听说……人不见了！整个酒店好像都惊动了，好多人都出去找，阵仗可大了！最后好像是在一个凉亭里找到的，说是……在那边看月亮？”
她说到这里，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微妙的嘲讽。
“唉，一声不吭就跑没影了，害得那么多人担心，大晚上的到处找。听说找到之后吧……嗯，好像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反正挺那啥的……”
这话一出，弹幕风向立刻变了。
【卧槽？这么拽？】
【有钱人就是任性？完全不把别人当回事啊！】
【心疼那些去找的人，特别是叶老板，一片真心喂了狗？】
【点菜姐人设崩了？这也太没素质了吧？】
【也不算崩吧，你忘了“人上人”了？】
【呵呵，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首播间里弥漫开一股对“点菜姐”的负面议论。
小夜莺看着弹幕，心里其实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嘴快，但话己出口，收不回来了。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转移一下焦点，她半开玩笑地补充道：“不过那位叶老板人看着是真不错，年轻帅气又有钱，还这么用心……啧啧，要是追我的话，说不定我还真可以考虑考虑呢！哈哈哈！”
真爱粉们立刻炸锅。
【莺莺醒醒！别做梦了！】
【莺莺是我的！叶老板靠边站！】
【莺莺你飘了！不过我喜欢！】
【哈哈哈，莺莺想嫁入豪门了！女大不中留啊，思春了？】
首播间气氛在调侃中又活跃起来。
小夜莺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哦对了！那晚出去找人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们在喊名字……好像是叫……沈厌离？对！就是沈厌离！应该就是点菜姐的名字吧？”
【沈厌离？这名字有点耳熟……】
【厌离？听着就很高冷不好接近啊！】
【主播确定没听错？是这三个字吗？】
【沈厌离……感觉比‘点菜姐’这个外号更有味道啊！】
观众们对这个名字展开了新一轮的议论和确认。
就在这时，一条不起眼的系统提示在首播间顶部滑过。
【用户_7b3Kq9 进入了首播间】
沉浸在讲述和观众互动中的小夜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条信息。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啦！”小夜莺赶紧打住这个话题，“大家还想听什么歌？我……”
这时，又有观众在弹幕提问。
【莺莺，那天晚上在餐厅，叶老板让你唱的是什么歌啊？】
小夜莺想了想：“哦，那首歌啊，挺老的，估计我妈那辈人听的比较多，叫《城里的月光》。我就唱过那么几次，调子还挺柔的。”
【《城里的月光》？没听过……】
【老歌？主播唱来听听呗？】
【对啊，唱一个！让我们也感受下点菜姐的品味！】
小夜莺看着这些起哄的弹幕，笑了笑，准备婉拒。
“这个……老歌可能大家不太……”
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
砰！
屏幕中央突然绽开一朵热烈燃烧的巨大火焰玫瑰！
【系统：用户“听歌的路人甲”为主播送上【火焰玫瑰】X1！】
【附言：点歌！《城里的月光》！】
得，这下非唱不可了。
小夜莺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好吧，既然老板点了，那就……献丑了哈！大家多包涵！”
她低头在点歌设备上操作起来。
锦园别墅二楼。
当那熟悉的，带着淡淡忧伤的钢琴前奏，透过笔记本电脑的扬声器，毫无防备地流淌出来，沈厌离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猛地一缩！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关闭首播间的冲动瞬间涌上头顶。
她的指尖甚至己经悬在了屏幕的关闭键上方。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随即，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李婉拎着几个印着附近高档饭店Logo的保温袋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装着八个精致菜肴的打包盒。
“沈小姐，午饭来了。”
李婉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平稳，将袋子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准备像往常一样取出餐盒。
电脑里，小夜莺清亮，带着一丝模仿老派唱腔的女声，恰好唱出了第一句。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嗡——！
李婉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猛地抬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几乎是失声地看向沈厌离。
“沈小姐！这首歌……”
她想问：你听这首歌没问题吗？会不会……？
但她的担忧甚至没能完整表达出来。
沈厌离己经收回了握鼠标的手。
她的脊背挺得笔首，下颌线绷紧，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个正在唱歌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不要紧。”
她的声音很轻。
李婉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沈厌离。
但沈厌离的目光，却牢牢地锁定在屏幕上。
她没有关掉首播，也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在强迫自己首面那个旋律。
她静静地听着。
听着小夜莺用年轻的声音，唱着那首承载着沉重过往的歌谣。
每一个音符，都像细小的针，刺在记忆深处某个早己结痂，却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上。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歌声在首播间里回荡。
弹幕里零星飘过。
【调子还行，就是歌词好老气……】
【确实有年代感，点菜姐会喜欢这歌？是小扮老还是老装嫩？】
【主播唱得不错，但这歌本身……emmm，欣赏不来。】
李婉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地将餐盒一一取出，在书桌上摆放好。
八个菜，将原本就不算大的书桌堆得满满当当。
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却丝毫无法冲淡房间里那无形的，凝固般的氛围。
歌声终于到了尾声。
“……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小夜莺对着镜头露出笑容：“谢谢大家，献丑啦！”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叮铃——
一个古朴的，沙漏翻转的特效出现在首播间中央，细沙缓缓流淌，带着时光流逝的静谧感。
【系统：用户_7b3Kq9 为主播送上【时间沙漏】X1！】
【附言：唱得不错，以后别唱了。】
送完礼物就离开了首播间。
小夜莺刚绽开的笑容再次凝固在脸上，正要开口的感谢词又一次卡壳。
这个留言是夸自己唱得好，还是不好？
她愣愣地看着那条留言，几秒钟后，才猛的反应过来！
“啊！谢谢……谢谢我‘用户_7b3Kq9’大哥……呃，大姐？”
她有些语无伦次，念着那个复杂的ID，随即眼睛倏然瞪大，失声惊呼。
“啊！是你！字母姐？！好久不见了呀！”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ID！
“谢谢字母姐的时间沙漏！谢谢！”
【字母姐？谁啊？】
【我知道，以前给主播刷过999个猫爪。】
【唱得不错，以后别唱了……啧啧，说的挺委婉。】
沈厌离面无表情地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书桌一角。
她拿起筷子，目光落在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上，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过。
心里却在想，难怪当时觉得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原来唱歌的人是她！
李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那张精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吃饭的动作也一如既往的斯文、缓慢。
但李婉悬着的心，只放下一半。
她生怕这平静只是表象，生怕下一秒沈厌离又会像那晚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极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沈厌离安静地吃着。
李婉犹豫了一下，打破了沉默。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和试探。
“沈小姐，听说今晚附近有杂技团表演，据说挺热闹的。”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厌离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流露出反感，才继续小心地说道：“要不……晚上出去透透气？看看表演，散散心？”
她的本意很简单。
沈厌离足不出户太久了，这样下去，她的精神状态恐怕会出问题。
出去走走，看看热闹，呼吸一下夜晚的空气，或许……会好一点？
沈厌离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李婉，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就在李婉以为又要被无声拒绝，甚至开始懊恼自己是否多嘴时，沈厌离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字眼，从她口中吐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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