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出来时，太阳己经升到头顶。陈野把单车停在老槐树底下，提议道：“去我家坐坐？我妈昨天还念叨，说想看看你现在长啥样了。”
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陈家的门她小时候几乎天天进，李阿姨总爱往她兜里塞糖果，陈叔叔会教她解复杂的数学题。可这次回来，她还没敢踏进去过。
“怕了？”陈野看穿了她的犹豫，故意逗她，“还是担心我家那只老黄猫记仇？你上次偷偷拔了它的胡子，它追了你三条街。”
提起那只总爱懒洋洋趴在窗台的橘猫，小满忍不住笑了。她点点头：“去就去，谁怕谁。”
陈家还是老样子。暗红色的木门，门廊上挂着李阿姨绣的十字绣，阳台上的三角梅开得正艳。开门的是李阿姨，看见小满，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她拉着小满的手往里走，客厅的茶几上己经摆好了洗好的草莓，红得发亮。老黄猫趴在沙发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小满时愣了愣，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居然慢悠悠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你看，它都想你了。”李阿姨笑着抹眼泪，“这几年陈野总念叨你，说你在南方肯定吃不好，气候也不习惯……”
“妈。”陈野打断她，耳根有点红，“我去给你们切西瓜。”
李阿姨拉着小满坐在沙发上，翻开茶几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来，看看这个。我昨天翻出来的，全是你俩小时候的照片。”
相册的封面己经有些磨损，翻开第一页，是幼儿园的合影。梳着羊角辫的小满站在第一排，手里攥着半块饼干，旁边的陈野踮着脚，偷偷把自己的饼干往她手里塞。
“那时候你总爱哭，陈野就把早饭省下来给你吃。”李阿姨指着照片笑，“老师说他太瘦，让多吃点，他倒好，全塞给你了。”
往后翻，是小学运动会。小满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冲过终点线时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咧着嘴要哭，陈野蹲在她面前，正笨拙地用纸巾给她擦眼泪。照片里他的表情严肃得像在做什么大事，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次你跑八百米，他比自己跑还紧张，在旁边喊得嗓子都哑了。”李阿姨翻到一页停住，“你看这张。”
是初中毕业那天拍的。两人站在教学楼前，小满穿着蓝白校服，手里捧着毕业证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陈野站在她身边，个子己经蹿得很高，微微低着头看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眼神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那天他回来跟我说，‘妈，小满以后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说完就躲在房间里，半天没出来。”李阿姨的声音轻下来，“他那本日记，你要不要看看？”
小满愣住时，陈野端着西瓜走过来，听见这话，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妈！您怎么还翻我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李阿姨瞪他一眼，从电视柜抽屉里拿出个蓝色的硬壳本子，塞到小满手里，“丫头，有些话，这小子当年没敢说，现在该让你知道了。”
本子的封面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是陈野的笔迹。小满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她去南方上大学的前一天。
“今天小满说，南方的夏天有台风。她最怕打雷了，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她的行李箱好像装不下伞，明天去买把最大的，偷偷塞进去。”
“刚才在车站，想抱她一下，没敢。”
字迹从青涩到成熟，一页页翻过去，全是关于她的碎碎念。她生病时他在日记里写“希望病的是我”，她发朋友圈说想家时他写“煮了她爱吃的酸汤面，等她回来”，她谈恋爱时他写“今天天气不好，适合哭一场”。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回来的前一天。
“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想说的话练习了无数遍，
希望这次，能说出口。”
小满的眼眶湿了。她抬起头，看见陈野站在对面，手紧紧攥着衣角，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那些藏了许多年的心事，终于在这一刻，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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