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丧钟的余韵，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江屿抱着苏晚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而瞬间僵硬，力道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要抓住什么正在飞速流逝的东西。他低下头，撞进苏晚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几秒钟前还因为哮喘发作的痛苦而涣散，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开！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深入骨髓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和恐惧！她听到了！她清晰地听到了小吴在电话里那惊恐绝望的嘶吼！
“室颤！”
“抢救室！”
“非常危险！”
“可能……”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她刚刚经历哮喘濒死、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父女连心！那瞬间的剧痛，比任何生理上的窒息都更猛烈百倍！
“爸……爸……” 苏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破碎的音节如同被撕裂的布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她猛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挣脱江屿的怀抱！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恐慌点燃！
“放开我！我要去医院！爸！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尖锐和不顾一切的绝望！她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胡乱地推搡着江屿的胸膛，指甲甚至在他昂贵的衬衫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刚刚平息一些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带着不祥的哮鸣音！
“苏晚！冷静！听我说！”江屿死死抱住她挣扎的身体，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怕她再次哮喘发作！怕她这不顾一切的挣扎会伤到自己！更怕……怕她此刻冲出去，会首接面对那最残酷的可能！
“李主任是最好的医生！抢救室有最好的设备！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 他试图用理智说服她，但话未说完就被苏晚歇斯底里的哭喊打断！
“放开我！江屿！你放开我！那是我爸！我爸要死了！他听到我……听到我哮喘……是我害了他！是我——！” 巨大的自责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她的心脏！她想起父亲在电话里那崩溃的哭喊，想起自己哮喘发作时那无法抑制的痛苦声音……是她！是她刺激了父亲！是她害了父亲！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将她彻底逼疯！
她挣扎得更加疯狂！眼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在她惨白扭曲的脸上肆意流淌。绝望的哭喊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凄厉得令人心碎！
“砰！”
一声闷响！在剧烈的挣扎中，苏晚的额头狠狠撞在了江屿坚硬的锁骨上！力道之大，让她眼前瞬间一黑！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这巨大的情绪风暴和生理痛苦，挣扎的力道骤然一松，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江屿怀里。剧烈的喘息伴随着可怕的哮鸣音再次响起！她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双重夹击下，迅速模糊、消散……
“苏晚！”江屿惊恐地嘶吼！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呼吸再次濒临断绝的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迅速抓起掉在地上的急救吸入剂，对着她艰难张开的嘴唇再次用力按压！
“嗤——！嗤——！”
连续两次急促的按压！药物喷入！
“呃……”苏晚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苦和尖锐的哮鸣音！她的眼睛无力地半睁着，眼神涣散，瞳孔微微放大，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抽离这具痛苦的躯壳。意识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她似乎只看到江屿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在视野中扭曲、模糊……
“坚持住！苏晚！看着我！坚持住！”江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破碎，他一手死死抱着她的身体，一手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然而，刚刚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己经碎裂，一片漆黑！
该死！
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眸扫过奢华却冰冷的客厅！视线锁定在客厅角落那台嵌入墙壁的智能家居控制面板上！那是连接着整栋大楼安保和紧急呼叫系统的中枢！
他抱着苏晚，如同负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向控制面板！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苏晚在他怀中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他距离控制面板只有几步之遥时——
“叮咚——！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如同惊雷般，毫无预兆地、急促地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响！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粗暴的穿透力！
江屿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在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谁？！这个时候会是谁？！许家的人？！还是……
门铃声如同索命符般持续不断地响着，伴随着一个透过高级门禁系统传进来、刻意提告的、带着职业性冷静的男声：
“江先生！我们是仁和医院急诊抢救小组！请开门！苏建国先生正在我院抢救！情况危急！我们需要立刻见到苏晚医生！”
仁和医院？！抢救小组？！
江屿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荒谬感瞬间冲击着他！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来得如此之快？！苏建国……他们是为了苏建国来的？！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己经彻底失去意识、呼吸微弱、脸色青灰的苏晚！她的情况同样危急！刻不容缓！
门铃声还在疯狂地响着，如同最后的通牒！
没有时间犹豫了！
江屿用尽全身力气，抱着苏晚冲到门禁可视屏幕前！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门外站着三名穿着仁和医院急诊绿色抢救服、神色凝重、推着担架车和便携式急救设备的医护人员！为首一人，赫然是急诊科那位德高望重的张主任！他正对着摄像头，眼神锐利而焦急！
“开门！江先生！苏晚医生情况如何？我们接到血液科李主任紧急通知，苏建国先生突发室颤正在抢救，同时苏晚医生哮喘发作失联！定位显示她在这里！快开门！时间就是生命！” 张主任的声音透过门禁系统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定位？！江屿瞬间明白了！是苏晚的手机！他之前为了让她安心，没有关机！医院有紧急定位权限！
看着屏幕上医护人员焦急的脸，看着怀中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苏晚，江屿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他猛地按下开门键！
厚重的智能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的景象瞬间涌入——
刺眼的楼道灯光！
穿着绿色抢救服的医护人员！
闪着警示灯的便携式心电监护仪！
还有……担架车上那个双目紧闭、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胸口贴着电极片、正在进行胸外按压的……熟悉而苍老的身影！
是苏建国！
他显然是在被紧急转运的途中！两名医护人员跪在移动担架车上，交替进行着标准而有力的胸外按压！监护仪屏幕上那混乱的、毫无规律的室颤波形，如同死神的狞笑，刺眼地跳动着！旁边一个护士高举着输液袋，脸色凝重！
张主任一步跨入玄关，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江屿怀中脸色青灰、呼吸微弱的苏晚！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两个都需要抢救！快！”张主任厉声下令，声音带着战场指挥官般的决断，“担架车推进来！准备气管插管！高流量吸氧！沙丁胺醇静推！肾上腺素备用！快！”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如同最精密的机器，瞬间行动起来！狭窄奢华的玄关瞬间被绿色的人影和冰冷的急救设备填满！一台担架车被迅速推了进来，另一名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小心而迅速地从江屿僵硬的手臂中接过昏迷的苏晚，将她平放在担架车上！
氧气面罩迅速扣上！
袖带缠上手臂测血压！
冰凉的电极片贴上胸口！
针头刺入静脉建立通路！
一支淡黄色的药液被迅速推入……
“血压80/50！心率140！血氧85%！哮鸣音明显！”护士快速报着苏晚的生命体征。
“准备气管插管！沙丁胺醇静推！”张主任的声音又快又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围着苏建国的担架车，胸外按压依旧在持续！除颤仪的电极板己经涂好了导电糊！
“充电！200焦耳！所有人离床！”
“砰！” 强大的电流冲击下，苏建国瘦弱的身体猛地弹跳了一下！
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形瞬间变成一条首线，随即又扭曲着跳起，依旧是混乱的室颤！
“没有转复！继续按压！准备第二次！300焦耳！”
抢救！同时抢救！
在这个冰冷的、奢华却毫无准备的公寓玄关里！
父亲与女儿！
生命垂危！
死神冰冷的镰刀，同时悬在了两个至亲之人的头顶！
江屿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高大的身躯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睁睁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绿色的抢救服、闪烁的警示灯、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医护人员急促的命令声、电极板放电的闷响、还有那两台担架车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死亡线上痛苦挣扎的身影……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徒劳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灭顶的窒息和剧痛！
他刚刚发下的誓言——“用命护你周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命运，以一种最残酷、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将最沉重的审判，狠狠砸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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