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奄奄一息的躺在雕花红木床上。
叱咤商海几十年的“沈阎王”，偏瘫了一年，就瘦得脱了相，只剩一副蜷缩的骨架单薄的无法动弹。
看到沈裁冥回来，他开合着干瘪的嘴，右手吃力的挥着。
“爷爷，冥儿回来了。”沈裁冥声音沙哑，朝着沈渊微微一笑。
赖管家接过沈裁冥手里的行李箱，交给了佣人。
“少爷，路上辛苦了。”赖与光眼神柔和道，又拍了拍沈裁冥的肩膀。
沈裁冥无暇顾及赖管家的安抚，转身蹲下握住了沈渊干枯的右手。
“爷爷，冥儿也想您了。”他握着那手，往脸颊上蹭了蹭，声音极为轻柔。
听到沈裁冥回来的消息，沈云衷也从西屋赶了过来。
“裁冥，你回来了，叔叔在准备祭祀的事。”他面色极淡，眼睛里挤出一点笑意。
明天是沈云彰去世13周年。
13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因为苏念慈与人私奔，他在沈家老宅西屋自杀了。
沈裁冥面色一沉，并不接话。
沈渊的手突然挣脱开，他伸出三根手指朝着沈裁冥左右晃动。
三。
苏念慈是苏家老三，人们都叫她苏三妹。
沈渊一脸狰狞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痛恨。
“爷爷，你想说什么？”沈裁冥又一把握住了沈渊的手。
沈渊又一把挣脱了手，继续比划着三。
“是说我母亲吗？”沈裁冥放缓了语速。
此时沈渊嘴角才稍显放松，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要我去找到她吗？让她受到惩罚？”沈裁冥只能想到这一点，除此之外，没必要提到这个女人吧？
沈渊显得特别焦急，开合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右手不停的摆动。
“爷爷，我不懂你的意思。”
沈渊继续比划着三，而后继续艰难的摇着头。
他到底想说什么？
沈云衷嘴角微微抽动了下，赶忙上前拉住沈裁冥的手。
“裁冥，咱们先吃饭，让爷爷休息吧。”
沈渊微微叹了口气，凹陷的眼眶红红的，满是皱纹。
他把头缓缓偏向了里边。
沟通的无力感让他心如刀绞，沈渊真是后悔没有早点跟孙子说这事儿。
偏偏他知道真相后就瘫痪了，话也说不出来。
“二叔，为什么每次我回来，爷爷都要说我母亲呢？”
沈云衷嘴角的淡淡笑意突然凝固了。
“裁冥，爷爷可能是放不下这个心结吧，毕竟，因为你母亲，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全家福，沈云彰器宇轩昂的站在沈渊旁边，他感觉有一丝刺眼。
“不说这些了，事己至此，我们还是忘掉过去吧。”
这话让沈裁冥心里激起一阵喧哗，他朝沈云衷投去一个复杂的冷冽眼神，看得沈云衷心里发怵。
沈云衷连忙转移话题道，“走吧，赖管家己经安排佣人备好了饭菜，待会儿凉了。”说着，握住沈裁冥的手心力道收紧。
可是沈裁冥步子定住，丝毫不动。
“二叔，饭菜凉了可以热，有些话不问清楚，就彻底的凉了。”他目光如炬，看着沈云衷有些闪躲的眼神。
“可是咱们也弄不清楚他说啥呀？”沈云衷皱着眉头，显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沈裁冥冷笑一声，朝着饭厅走去。
留下沈云衷一人愣怔在原地。
他不会怀疑自己吧？
沈云衷心里一紧，眼神瞬间阴鸷，只有沈渊能感觉到的怨毒眼神。
但是他很快自洽，说不出话的老头，自己都回力乏天，哪里能改变世事的走向？
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慈容，又在衣襟上拍了两下，才不紧不慢的朝饭厅走去。
饭厅里一片死寂，佣人们安静垂首。
沈家最近没有任何值得欢庆的事。
沈星熠看到沈裁冥的到来，瞬间洋溢出灿烂的笑容，意识到有违观瞻，强压住了嘴角。
“哥，你回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起身引他入座。
“二婶。”沈裁冥跟着沈星熠入座，语气柔和的唤了一声。
“冥儿一路辛苦了。”说着，她跟身旁的佣人耳语了了下，佣人答了好，便离开了饭厅。
“哥，妈妈做了你爱吃的樱桃肉，还藏在厨房呢，怕我给你偷吃了。”沈星熠说着，朝着何艾青做了个鬼脸。
“星熠，你少说点话，好好吃饭吧。”何艾青语气温柔，面色淡淡。
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别在脑后，用珍珠发卡固定住。桃红色的唇瓣轮廓清晰，年近50看起来倒像是40，养尊处优的面容。
佣人隔着毛巾端上来一个小砂锅，放在木垫子上。
揭开锅盖，一股香甜的油脂香气首冲鼻腔。
“哇，好香啊！”沈星熠起身将筷子伸过去，还没碰到砂锅边缘，就被何艾青夹住了筷子。
“你又是何必呢？让他吃吧。”沈云衷坐在圆桌的一角，捧着碗大口吞咽着饭菜。
“可以，让冥儿先吃。”何艾青放开了筷子，眼神带点狠厉的盯着沈星熠。
“他在我身边，随时都可以吃。”说完，用勺子舀了两块肥瘦肥瘦相间的樱桃肉递给沈裁冥。
沈裁冥用碗接住了樱桃肉，他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沈星熠，只有他懂这个堂弟，表面的乐天派是对压抑氛围的无意识逃避。
这肉色泽红润，油脂裹满，透亮无比。
“谢谢二婶儿。”沈裁冥夹了一块放嘴里，他随意的嚼了几下，艰难的咽到肚里。
见沈裁冥吃了，沈星熠才小心翼翼的把碗伸到何艾青面前。
沈星熠吃到美味的樱桃肉，竟然闭上眼点了点头，何艾青做的樱桃肉可谓一绝。
“冥儿是累了吗？还是今天的樱桃肉不合口味？”何艾青偏着头看着沈裁冥，沈裁冥喉结正艰难的滚动。
“可能是有点感冒。”沈裁冥滚动着舌头，眉头微蹙。
他没尝出樱桃肉的甜美，只尝到一股酸涩，甚至是苦味。
沈星熠一听，连忙把樱桃肉连着砂锅和垫子端到了自己面前。
“哥感冒了，吃肥肉不好，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忙解决掉吧。”说完，抿着嘴强压住嘴角。
其余三人神色淡淡，也只有沈星熠这样的乐天派还有食欲。
沈云衷抬眼看了看沈裁冥，见他碗里的米饭还是满满的。
也就不存在打扰他吃饭，索性放下碗筷，话己经提到嗓子眼了。
“裁冥，明天祭祀结束后，先不要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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