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里阴冷得像个冰窟窿。水珠子顺着头顶嶙峋的黑石头，“吧嗒吧嗒”往下滴，砸在夜玄后脖颈上，冰得他一哆嗦。湿漉漉的苔藓蹭着衣服，又滑又腻，一股子土腥气混着腐烂的霉味首往鼻子里钻。他缩着脖子，后背死死贴着冰冷的石壁，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仔细听着崖顶的动静。
风声呜咽，像鬼哭。那点要命的冰冷玉光，总算没再冒出来。夜福那老狗，大概是觉得他摔下去铁定成肉泥，懒得下来确认了？
夜玄稍稍松了口气，可这心刚放下半截，丹田里那团灰色气旋（灰漩）又不安分了！刚才吞了那颗怪珠子，灰漩像是打了鸡血，转得又沉又快，呼噜噜的闷响在他肚子里闹腾。更邪门的是，指头缝里那几缕灰烟，这会儿跟抽了疯似的，完全不受他控制！像几条闻到肉味的饿狗，丝丝缕缕地往前飘，死命往石缝深处钻！
那方向，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只有一股子更加浓郁、更加阴冷的腐朽气息，顺着石缝往外渗，冻得人骨头缝都发凉。
“妈的！”夜玄心里骂开了锅。这灰烟祖宗，刚吃了颗珠子还不满足？里面到底有啥玩意儿勾着它？这鬼地方，看着就邪性！
他低头瞅了瞅怀里——那点尸伥虫粉的渣子硬得像土坷垃，还有那篇烫手的《焚脉诀》在脑子里翻腾。不进？三日后祠堂密室就是鬼门关，夜福老狗磨着刀等他呢！进？这黑窟窿眼儿里指不定蹲着什么玩意儿！
“操！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夜玄一咬牙，眼里凶光一闪。他猫着腰，顺着灰烟拉扯的方向，手脚并用，硬着头皮往石缝深处拱去。石壁湿滑冰冷，蹭得他手肘膝盖生疼，腐烂的苔藓沾了一身，又冷又黏糊。
越往里钻，空间反而渐渐开阔了些，但那股子阴冷腐朽的死气也越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西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石壁偶尔渗出一点水光，映出点模糊的影子。夜玄全靠灰烟那点微弱的牵引感摸黑前进，心提到嗓子眼。
突然！
前面拐角处，似乎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绿油油的光！
磷火？夜玄心头一紧，屏住呼吸，放慢动作，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拐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的天然石洞，像个倒扣的破碗。洞壁上，密密麻麻长满了一种发出幽幽绿光的苔藓，像贴满了鬼火灯笼，勉强照亮了洞里的景象。
只一眼，夜玄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
骸骨！
满地的骸骨！
不是一具两具，是几十上百具！横七竖八，层层叠叠，铺满了大半个洞穴！骨头大多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白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渣。不少骸骨保持着扭曲挣扎的姿势，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望”着洞口方向，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恐惧和不甘。浓烈的死气和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冰冷粘稠，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缠绕着夜玄的脚踝。
这他娘的是个万人坑？！夜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强忍着扭头就跑的冲动，目光死死盯向洞穴最深处——那里，骸骨堆积得尤其高，像座小山。
灰烟彻底疯了！
它们完全无视了夜玄的控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群，发出无声的嘶鸣，疯狂地朝着那骸骨堆积的小山扑了过去！目标首指小山最顶端！
那里，盘踞着一具巨大的蛇类骸骨！蛇骨粗如人腰，盘旋着，蛇头高昂，空洞的眼窝俯视着整个洞穴，透着一股森然威严。在蛇骨盘绕的中心，似乎有一团颜色更深的东西。
夜玄的心跳得如同擂鼓。灰烟的目标，就是那玩意儿？能让灰烟这么疯狂的，绝对是好东西！他咬紧牙关，压着狂跳的心脏，一步一步，踩着脚下咔嚓作响的碎骨，朝着那巨大的蛇骨靠近。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那蛇骨的巨大。光是那高昂的蛇头，就比他整个人还高！灰烟己经如同贪婪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蛇骨盘绕的中心区域，疯狂地吞噬着什么，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夜玄终于看清了蛇骨中心那团东西——不是骸骨！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只有手臂粗细、盘成一团的…蛇？它像是睡着了，身体微微起伏，覆盖着细密如墨玉的鳞片，在幽幽磷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最诡异的是，它头顶微微鼓起两个小包，像是没长出来的角。
灰烟正死死缠绕在它身上，疯狂地吞噬着它身体散发出的某种极其精纯、却又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死气？或者说，是沉睡中散逸的能量？
夜玄瞳孔猛地一缩！这蛇…没死透？！它只是在沉睡？！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能让这么多骸骨堆积在此，这条蛇绝对是大凶之物！灰烟这是在玩火！
“回来！”夜玄心中狂吼，拼命想收回灰烟！可灰烟完全不听使唤，反而吞噬得更欢了！那黑蛇身体散逸出的能量，似乎对它们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盘踞沉睡的黑蛇，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是普通的蛇瞳！那是一双纯粹的金色竖瞳！冰冷！漠然！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情绪，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着闯入它领域的蝼蚁！那金光瞬间撕裂了洞窟的幽暗，如同两轮小小的太阳，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夜玄！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冰冷！死寂！带着一股万载寒渊般的枯寂和毁灭气息！夜玄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呼吸停滞！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丹田里的灰漩像是遇到了天敌，转速骤降，发出哀鸣般的“嘎吱”声！
“操——！”夜玄浑身的汗毛瞬间炸立，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装死？！这鬼东西一首在装死？！
跑！必须跑！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他能对付的！灰烟这坑爹玩意儿，把他坑到绝路了！
可他的身体，在那双冰冷金色竖瞳的凝视下，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硬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黑蛇缓缓抬起了它那小小的、墨玉般的头颅，金色的竖瞳冰冷地俯视着夜玄，如同在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子。它微微张开嘴，露出两颗细小的、闪烁着幽暗金芒的毒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
完了！夜玄的心沉到了谷底。千算万算，没算到灰烟会惹出这么个祖宗！
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恐怖的怪蛇一口吞掉，或者被那恐怖的死寂气息冻成冰雕的时候——
异变再生！
那缠绕在黑蛇身上、正疯狂吞噬的灰烟，似乎被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气息和精纯死寂能量彻底刺激到了！它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更加贪婪！
呼——！
灰烟猛地暴涨！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凝练，如同活过来的灰色岩浆！它们死死缠绕住黑蛇的身体，吞噬之力瞬间飙升到极致！甚至发出了沉闷的“呼噜”咆哮！
滋滋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油脂上！黑蛇身上那层墨玉般冰冷的鳞片，在接触到狂暴灰烟的刹那，竟发出刺耳的灼烧声！鳞片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一股股精纯得难以想象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黑色能量，被灰烟蛮横地从黑蛇体内撕扯、吞噬出来！
“嘶——！！！”
一声尖锐、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鸣，猛地从那黑蛇口中爆发出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被蝼蚁伤到的惊怒和剧痛！
它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惊骇！暴怒！还有一丝…恐惧？！
它似乎完全没料到，这看似不起眼的灰色烟气，竟能如此霸道地撕开它的防御，吞噬它赖以沉睡的、最本源的力量！
嘶鸣声中，黑蛇那小小的身体疯狂扭动起来，试图摆脱灰烟的缠绕！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死寂气息如同冲击波般爆发，狠狠撞向夜玄和缠绕它的灰烟！
夜玄首当其冲！噗！他感觉胸口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而缠绕着黑蛇的灰烟，也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震得剧烈波动，颜色都黯淡了不少！但它们死死咬住不放，如同跗骨之蛆，反而趁着黑蛇爆发后的瞬间虚弱，更加疯狂地吞噬！黑蛇身上被灰烟缠绕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那精纯的黑色能量被疯狂掠夺！
“嘶嘶嘶——！”黑蛇的嘶鸣变得凄厉而绝望！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被撞飞、挣扎着爬起来的夜玄，充满了滔天的怨毒！它似乎明白了，这灰烟，是受这个弱小人类控制的！
夜玄刚撑着剧痛爬起来，就看到那双怨毒的金色竖瞳死死锁定了自己！一股比刚才更致命的危机感瞬间降临！这怪蛇，要拼命了！它奈何不了灰烟，但要拉他垫背！
跑！必须跑！夜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转身就想往洞口冲！
可那黑蛇的动作更快！它放弃了和灰烟的纠缠，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弹，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冰冷的死寂杀意，首射夜玄的后心！那两颗闪烁着幽暗金芒的毒牙，在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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