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萧策站在什刹海畔西合院大门口,叉着腰看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
三十多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保洁员,蚂蚁搬家似的在里面忙活。
灰尘跟打仗似的往外冒,高压水枪滋啦滋啦冲青石板,动静大得隔壁树上的麻雀都不敢回窝。
“萧老板!您来监工啦?”
保洁公司老板老远看见他,抹着汗跑过来,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放心!下午五点前,保证给您拾掇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溜!”
萧策探头往里瞅了瞅。
正院里那几棵老石榴树底下的陈年落叶堆成了小山,抄手游廊的雕花窗棂被水枪滋得露出原木色,后罩房顶上的瓦片被刷得黑亮黑亮。
进度确实不赖。
“行,老张,你办事我放心。”
萧策拍拍他肩膀,“钱不是问题,活儿给我干漂亮了。后天周三有贵客来,要是掉链子…”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老张后背一挺,拍得胸脯梆梆响:“萧老板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掉一根头发丝儿您扣我钱!”
萧策点点头,不再废话,转身往外走。
心里还惦记着另一桩事——宁昊那孙子,一天多没动静了!
掏出他那部诺基亚8310,首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宁昊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沙哑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背景音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似的:
“喂?策子!嘛呢?是不是想哥哥我了?”
“想你个锤子!”
萧策没好气,“一天多没信儿,我以为你让《疯狂的石头》噎死了呢!剧本送审了吗?广电爸爸的批文拿到手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宁昊嘿嘿干笑两声,声音明显有点虚:“那个…策子啊…剧本…剧本还在我这儿揣着呢…”
“啥玩意儿?!”
萧策脚步一顿,嗓门瞬间拔高,“没送审?那你这昨天忙活啥呢?在家孵蛋呢?”
“哪能啊!”
宁昊赶紧解释,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兴奋,“我这不是…先拉队伍嘛!摄影、灯光、美术、场记、制片主任…连管盒饭的生活制片我都找好了!全是跟我拍过广告MV的老兄弟,靠谱!现在就差演员,和您这位金主爸爸点头开机了!”
萧策听得脑门青筋首跳:“宁昊!你丫胆子够肥的啊?剧本没过审,拍摄许可证影子都没有,你就敢把剧组架子搭起来?
真当自己是盘古开天辟地,想咋整咋整啊?
万一剧本卡审了,或者上面觉得你这石头太疯狂不让拍,你让这一大帮子人喝西北风去?钱你出啊?”
“嘿嘿嘿…”
宁昊在电话那头笑得贼兮兮,“这不是有您这尊真佛在嘛!磐石文化是您开的,本子是您写的,您能量大路子野,区区一个批文还不是手拿把攥?
再说了,咱这片子投资小,场景集中,只要批文一下,立马就能开机,绝对不耽误事儿!策子…不,老板!您就瞧好吧!”
萧策都给气乐了:“行!宁大导演,你可真行!等着,我这就过去!
给你这胆大包天的盘古同志上柱香…哦不,是给你上上思想教育课!”
“得嘞!恭候老板大驾!地址发您短信!”
宁昊一听他肯来,声音立刻欢实了,啪嗒挂了电话。
萧策捏着手机,无奈地摇摇头。
宁昊这厮,才华是真有才华,路子野也是真野!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拦车去宁昊给的地址。
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低头一看屏幕,跳动着两个字:茜茜。
萧策脸上的无奈瞬间散了,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缓了些:“喂?茜茜?”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特有的、带着点软糯的清甜嗓音,像含着颗糖:“萧策哥…你…你忙完啦?”
“刚忙完一阵。”
萧策靠着路边一棵老槐树,随口问,“找我有事?”
“嗯…”
刘亦妃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妈让我问问你,今天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她说今天包鲅鱼馅儿饺子…”
鲅鱼饺子?
萧策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蓝白格子的保温桶,还有那滚烫鲜美的滋味儿。
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心动。
但一想到宁昊那边还有个“盘古”等着他去“上香”。
“今天怕是不行了,茜茜。”
萧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遗憾和咬牙切齿,“我得去给一个作死的导演收尸…哦,是去处理点紧急工作。替我谢谢阿姨,饺子留着,改天我杀过去吃个够本!”
“啊…这样啊…”
刘亦妃的声音明显低落了一点,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你先忙正事!工作要紧!饺子我给你冻冰箱里,下次来肯定有!”
“行,一言为定。”
萧策笑了笑,“对了,台词练得怎么样了?生存还是毁灭那段,气息稳了没?回头我可是要检查作业的。”
“练着呢!天天练!”
刘亦妃的声音立刻认真起来,“萧策哥你放心!保证不给你丢脸!”
“好,那先这样。回聊。”
“嗯!萧策哥再见!”
挂了电话,萧策嘴角还挂着点笑意。
这小丫头,倒是挺乖。
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宁昊发来的地址——北三环一个破旧厂区里的仓库。
车子刚启动,手机又震了。
这回是短信,林瑶发来的。
“萧大老板,听说你回来了,嘛时候请我吃饭啊。”
“等着,肯定少不了你的饭!”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北三环那个即将诞生“疯狂”的破仓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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