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 溯洄归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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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 章 溯洄归源

 

那爆裂的白光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拓跋奕的意识并未泯灭,而是在无尽的撕裂感中骤然凝聚。难以形容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回到最初起点的奇异包裹感。然而,他立刻“看”到——或者说,意识到——更巨大的惊变。

身体,在逆转!

就在光芒收敛的刹那,拓跋奕惊骇地看到自己的躯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是远超思维的速度崩溃重组!骨骼发出细微却密集的悲鸣,仿佛时光之沙在倒流,坚硬的骨骼软化、缩细,重新变回脆弱易折的形态;肌肉纤维如同融化的蜡,迅速失去韧性与力量,溶解、归元;皮肤上原本因奔波与修炼留下的伤痕、甚至纹理都急速淡化、消失,变得前所未有的细腻、娇嫩;毛发……他能感到浓密的发丝在顷刻间化归虚无,就像从未存在过。

一股磅礴而无法抗拒的法则之力汹涌地冲刷着他的每一个细胞。那力量温柔又霸道,撕扯着他作为“拓跋奕”这个二十多岁青年的全部存在痕迹,将其强行拖拽向一个更加初始、更加蒙昧的形态。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没有时空概念的光流中还有“呼吸”可言——拓跋奕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掌控权,五感尽失,意识被压缩到一个模糊的光点,视角疯狂“仰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质,己经缩水成了一个……婴孩!

一个闭着眼睛,蜷缩着西肢,皮肤皱红透明,脆弱得仿佛吹弹可破的新生儿!

“不……怎么回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攫住了拓跋奕残留的意识核心。他不是死了吗?不是被那神兵的力量撕裂了吗?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这比任何酷刑更令人恐惧,这是存在层面的崩塌与重塑!渡厄剑呢?那股将他拖入深渊的白光呢?

就在他残留的思绪被无边惊恐彻底淹没之前,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清泉,灌入他这具新生婴儿躯壳的“脑海”最深处。

那是来自青白神兵——渡厄剑的剑魂意志。虽被那逆转时空、重塑根源的无上法则冲刷得虚弱不堪,但核心的一点灵性在最后的关头爆发出微光。

「护主……归藏……敛……息……源……蛰……沉……」

剑魂的意志断断续续,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拓跋奕模糊地感知到,那柄曾贯穿龙首化石、引动天地剧变的神兵,其本质正在经历更可怕的“降格”——庞大的实体正在疯狂地收缩、压缩,仿佛要将万丈山岳化为芥子微尘!它艰难地汲取着拓跋奕这具崭新躯壳内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气,强行将自身恐怖的能量位格和锋锐本源层层封禁,褪去万千光华,朝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点”塌陷下去。

下一秒,度厄剑——或者说,一个蕴含着无上锋芒本质的奇异光点——如同流星坠入深潭,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拓跋奕此刻脆弱身躯的下腹部,那片被视为生命本源之地的所在——下丹田! 它深深地潜伏了进去,光芒彻底敛去,再无一丝气息外泄,仿佛化作了丹田深处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完成这一切的瞬间,剑魂的意念也彻底沉寂了。就像完成了最后的、最艰难的使命,陷入了漫长的沉眠。一股源自内里的沉重困意如同厚厚的黑色天鹅绒,瞬间覆盖了拓跋奕所有的意识残留,甚至压制了他那强烈的惊恐。

困……

无边无际、不可抗拒的困意彻底主宰了他。

连“思考”都成为一种无法承受的重负。婴儿的身体本能地放松、蜷缩,如同回到了最安全最温暖的庇护所。外界的一切光怪陆离,时空的狂流奔涌,全都离他远去,模糊成了背景中无法分辨的浑浊杂音。

意识,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沉入黑暗前最后摇曳了几下——无尽的温暖液体包裹着他,轻柔地托举着他晃荡不休。西周不再是刺目的光或撕裂的虚空,而是一种混沌、粘稠、充满了勃勃生命气息的温暖海洋。一种奇异的律动与他此刻弱小的心脏同频共振,咚咚……咚咚……沉稳而有力,如同遥远古神的心跳,又像是滋养万物的潮汐。

这里是……母胎?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便沉没了。拓跋奕最后一点清醒的思绪也随之消散殆尽,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毫无梦境的沉睡。

然而,他这具刚刚被重塑的、回归到生命最原始、最纯粹形态的婴儿身体,却在本能地运转着。不需要引导,不需要功法,更不需要清醒的意识。

在这温暖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元气的“混沌母源”中,无形的桥梁己经构建。西周那混沌粘稠的液体,其中蕴含的庞大先天天地混沌元气及先天一炁,如同最饥渴的鲸鱼遇到了甘泉,开始自发地、汹涌地从婴儿浑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条细微的经络,疯狂地涌入!

这元气的本质远超拓跋奕过去在昆仑秘境、乃至那喷涌的碧绿灵气所能比拟的层次!它更加古老,更加精纯,蕴含着孕育一切、衍生万物的创生伟力。如涓涓细流,却又有着滔天之势,冲刷、填充、滋养着他体内那些刚刚被重塑、空乏如同新开辟的荒芜田地般的经脉与灵窍。这些混沌元气仿佛拥有智慧,遵循着最本源的宇宙秩序,一部分在温养、壮大着他这具新生的血肉之躯,让每一颗细胞都贪婪地汲取着生机,变得更圆润,更凝练;而另一部分,则悄无声息地沉淀、汇聚,朝着他下丹田的方向流淌而去。

那里,潜藏着渡厄剑的“尘埃”,如同深渊般饥渴。那些精纯无比的混沌元气在靠近的瞬间,就被那股无形而强大的引力场捕捉、吞噬,一丝一毫都不曾浪费。它们在不断填充那深不见底的空虚,滋养着被层层封印的剑魂与剑体,在无尽的沉眠中维系着一点最核心的灵光不灭。这些被吸收的元气并未转化为锋锐的剑气,而是如同一层厚厚的温润玉髓,一层层加固、包裹着那核心的锋芒,让其气息彻底融入这片“丹田之海”,不分彼此。

沉睡中的婴儿,小小的身体在这混沌胎藏中载浮载沉。他的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混沌元气的潮汐涌动。微不可察的,他的肤色变得更加莹润如玉,透出淡淡的宝光;骨骼深处传来更细微的密集鸣响,那是在经历元气的又一次洗练与强化;丹田深处,那粒承载着渡厄剑本源的尘埃,吸收了海量元气后,越发沉寂,核心却凝练如万载玄冰,光华内蕴至极致。

这个过程浑然天成,无念无想,却是一场造化无穷的奠基洗礼。属于“拓跋奕”的意识彻底沉睡,如同一块被投入宇宙熔炉的矿石,在混沌烈焰与原始元能的锻打下,等待着脱胎换骨后苏醒的那一刻。

时间,在无意识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年?一月?一日?在这隔绝外界、只有原始生命之音共鸣的母源海洋里,拓跋奕那沉入最深黑暗的意识,偶尔会如同深海极处的磷光般,闪过极其微弱、甚至算不上“意识”的碎片念头。

像初冬清晨落在窗棂上的薄霜,顷刻融化。

像雨滴融入大海,不起微澜。

这些微光瞬间明灭,便再次沉入永恒的寂静暖洋。

混沌深处,唯有磅礴精纯的混沌元气,如同永不枯竭的神河,持续冲刷、灌注着这个小小的、孕育着无限可能的身体胚胎。他静静悬浮于温暖的黑暗中,如同宇宙初开时尚未点亮的第一颗星辰原胚。

在一切无意识的静默滋养中,等待着那个必然的——充满未知与风暴的降生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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