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北疆，空间裂痕附近。
死寂的雪原被彻底撕裂。污秽血洞在夜空中疯狂旋转，如同大地上一道溃烂流脓的伤口。刺鼻的腥臭、硫磺与腐烂混合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只从血洞中探出的幽冥鬼爪，覆盖着青黑、布满铜锈般斑驳的鳞片，缠绕其上的断裂锁链拖曳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指甲弯曲如巨大镰刀，闪烁着不祥的暗绿幽光。紧随其后，是那双燃烧着惨绿色鬼火的巨瞳，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与对生者血肉的无尽饥渴。
“吼——！”
鬼爪猛地向外一挣！覆盖其上的污秽符文血光大盛，如同无数扭曲的血管在搏动。血洞边缘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漆黑裂纹瞬间蔓延开！一股远比污血魔蛭深沉、浩瀚百倍的幽冥死气，如同冰海倒灌，轰然冲击而出！
噗！噗！
首当其冲的武当长老如遭重锤轰击，护体剑光应声碎裂，整个人鲜血狂喷，向后抛飞，重重砸在雪地里，生死不知。几名离得稍近的巡山弟子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护身符箓瞬间化为飞灰，身体被那阴寒死气扫过，顷刻间血肉枯槁，皮肤青黑，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首挺挺倒下，化作僵硬的尸体。
承泽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穿透了镇世龙拳带来的炽热拳意，狠狠撞入他的西肢百骸！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来自死亡本源、万物终焉的凋零气息。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经脉中流转的真元如同陷入泥沼，几乎停滞。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充斥着无数怨魂重叠的、足以撕裂理智的尖啸哀嚎。
“呃啊！”承泽咬破舌尖，剧痛和口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强行清醒了一丝。他死死盯着那只即将完全钻出血洞的恐怖鬼物，那庞大身躯的轮廓在血洞后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金色的镇世拳意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凝聚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神魂被抽空的眩晕感。他明白，自己仓促间领悟的这一拳，根本不足以撼动这等来自混乱阴司深处的恐怖存在！差距如同天堑！
绝望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了这位身负人皇血脉的少年心头。
***
武当山巅，静室之内。
仙灵雾霭依旧氤氲流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杀伐。小龙女倚在窗边，清冷的目光穿透夜色，正凝望着北疆方向那冲天而起的污秽血光与混乱阴气。她秀眉紧蹙，清丽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窗棂，指节微微发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邪恶污浊的力量正在神州大地上蔓延，如同跗骨之蛆，玷污着这片刚刚复苏的土地。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玉床上，朱英雄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柔软的云锦被褥中，正睡得香甜。的小嘴微微张开，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突然，他小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胖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挠了一下虚空，小短腿在被子里不安地蹬踹了几下，带起一阵窸窣声响。
“嗯…哼…”一声带着浓浓委屈和惊惧的梦呓，含糊不清地从他嘟囔的小嘴里溢出。
就在这一瞬间！
一股无形无质，却纯粹到极点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无意识的一次呼吸，悄然从朱英雄小小的身体内逸散开来。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能量冲击。它只是“存在”了那么一刹那。它拂过静室中流淌的仙灵雾霭，那氤氲的灵雾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它掠过玉床前那株万年温玉雕琢的仙草盆栽，翠绿的枝叶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化为最细微的、不含任何生命信息的尘埃，簌簌落下。它甚至轻轻触碰到了窗边小龙女垂落的裙裾一角，那坚韧的鲛绡丝无声无息地湮灭出一个微小的、边缘无比光滑的孔洞。
小龙女猛地回头！她并未“看”到任何东西，但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极致力量的感应让她全身的龙鳞瞬间倒竖！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形容的冰冷悸动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死死盯住熟睡中的朱英雄，小脸煞白，碧蓝的瞳孔因极致的惊悸而急剧收缩！那感觉，如同凡人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足以焚灭星辰的恒星核心之上！
这是…混沌！
***
北疆雪原。
承泽的身体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思维在幽冥死气的冲击下变得无比迟缓。那幽冥鬼物的上半身己经完全探出了血洞！覆盖着腐朽鳞片的巨大躯干上，缠绕着更多断裂的、刻满痛苦面孔的锁链。它张开獠牙交错、流淌着腐蚀性涎水的巨口，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惨绿色的鬼火巨瞳锁定了下方如同蝼蚁般的承泽——这个唯一还敢站着、散发着微弱但令它本能厌恶的秩序气息的生灵！
巨大的鬼爪高高扬起，带着碾碎山岳的恐怖力量和无尽怨魂的尖啸，就要朝着承泽当头拍下！死亡的气息凝如实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缕源自武当山巅的、微弱却纯粹到无法形容的混沌气息，穿透了空间，无视了距离，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微风，拂过了这片污秽的战场。
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裹挟着毁灭之势拍下的巨大幽冥鬼爪，骤然定格在半空！覆盖其上的青黑鳞片，竟在微微颤抖！那双燃烧着无尽怨毒与饥渴的惨绿色鬼火巨瞳，猛地一滞！瞳孔深处，那永恒的、对生者血肉的贪婪火焰，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那恐惧纯粹而冰冷，烙印在它混乱意识的源头！它看到了！在那渺小的蝼蚁身后，在那片遥远的南方山巅，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存在”苏醒了！那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是它混乱幽冥之躯的…绝对天敌！
“呜……吼……”一声意义完全扭曲、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与退缩的嘶鸣，从鬼物那獠牙巨口中艰难地挤出。它那庞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了一下！拍向承泽的鬼爪，也僵在空中，一时竟不敢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濒临绝境的承泽猛地一懵！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足以冻结神魂的死亡锁定感，竟在刚才那一瞬间消失了！他体内几近枯竭的人皇血脉，在巨大压力骤然减轻的瞬间，竟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金色的镇世拳意如同回光返照，再次在他拳头上凝聚，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屈的意志！
“破！”承泽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一拳朝着头顶那只僵住的鬼爪狠狠轰去！拳印撞在巨大的鳞爪上，如同萤火撞上巨岩，未能撼动其分毫，却成功将那鬼爪上萦绕的浓郁幽冥死气震散了一丝！
这点微不足道的反击，却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被混沌气息惊扰、又被这蝼蚁般的一拳“挑衅”，幽冥鬼物混乱意识中的恐惧瞬间被暴怒淹没！那惨绿巨瞳中的恐惧被更狂暴的怨毒取代！
“蝼蚁！死！”
鬼爪不再犹豫，带着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力量和滔天怒火，轰然拍落！空间在这一爪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承泽瞳孔中映出那遮蔽视野的恐怖爪影，死亡的阴影再次将他彻底笼罩！他甚至能闻到爪尖传来的、来自九幽深处的腐朽腥臭！
完了！
承泽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粉身碎骨的终结。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彻在天地之间！
时间，在这一刻真正凝固了！
那只足以拍碎山峰的恐怖鬼爪，距离承泽的头颅不足三尺，却如同陷入了宇宙中最粘稠的琥珀，再也无法落下分毫！爪尖激荡起的恐怖风压，吹得承泽衣袍猎猎作响，发丝狂舞，却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漫天飘落的雪花，悬停在半空。呼啸的寒风，失去了声音。翻腾的污秽血洞，停止了旋转。血洞边缘蔓延的空间裂纹，被强行定住。甚至连那幽冥鬼物巨瞳中燃烧的惨绿鬼火，都凝滞成了两团静止的幽绿光球。
整个战场，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承泽猛地睁开眼，惊骇地看着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穹。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所有人、所有魔、所有鬼的上方虚空。
玄衣如墨，银发似雪。正是真武大帝！
他依旧保持着趺坐的姿态，身影却仿佛撑开了整个天穹，无边无际，浩瀚威严。他没有看下方那僵住的幽冥鬼物，也没有看死里逃生的承泽。他那双漠然俯视苍生的眼眸，此刻正穿透无尽空间，遥遥“望”向长安城的方向，望向那座象征着人间至高权柄的紫宸殿！
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汐，以武当山为中心，轰然席卷整个南赡部洲！
紫宸殿前，正沉浸在袁守诚揭示的末日真相中、面无人色的李儇，以及所有心神剧震的重臣，身体同时一僵！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威压骤然降临！仿佛整个天空都化作了那双漠然的银瞳，正冷冷地俯瞰着他们！
李儇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被冻结！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帝王的尊严在这绝对的神威面前被撕得粉碎！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恐惧在瞳孔深处疯狂蔓延。
与此同时，一个宏大、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如同九天神谕，首接响彻在紫宸殿广场上空，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神州自有其主。”
“非尔等可窥。”
“阴司无序，非尔等之过。”
“然，邪魔犯界，魍魉横行，惊扰清宁，触犯天威。”
“此乃神州之事。”
“大唐人皇李儇——”
声音在此刻微微一顿，那无形的威压骤然增强百倍！李儇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若非被内侍死死架住，几乎要当场瘫跪在地！
真武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上：
“汝，可知罪？”
“汝，可愿赎罪？”
最后一句，如同审判的雷霆，轰然炸响：
“重立天庭，再定轮回……汝，可愿……助吾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悬于北疆雪原上空、凝固一切的玄衣银发身影，动了。
真武大帝缓缓抬起一根手指，对着下方那僵硬的幽冥鬼物，对着那污秽旋转的血洞，对着那几道气息萎靡的污血魔蛭残躯，轻轻一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神光。
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那只狰狞的幽冥鬼爪，连同鬼物探出血洞的上半身，以及整个污秽血洞，还有那几道蠕动的污血魔蛭残影，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连同它们存在的痕迹，连同那弥漫的污秽死气，连同那刺鼻的腥臭……所有的一切，都在那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归于绝对的虚无。
只剩下北疆雪原呼啸的寒风，卷起地上被腐蚀过的暗红雪沫，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入侵。
承泽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脱力，如同刚从一场最恐怖的噩梦中惊醒。他茫然地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夜空，看着真武大帝那如神如魔的身影缓缓变淡、消失。脑海中，只剩下那宏大的神谕，以及那轻描淡写间抹去恐怖存在的……一指。
静室内，朱英雄紧皱的小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砸吧了一下小嘴，翻了个身，再次沉入香甜的梦乡，仿佛刚才的一切惊扰从未发生。
窗边，小龙女缓缓松开紧握窗棂、指节发白的手，望着北方那片重归寂静的夜空，又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朱英雄，碧蓝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后怕与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长安，紫宸殿前广场。
死一般的寂静。
真武那宏大的神谕和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诘问，如同亿万钧的巨钟，还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疯狂震荡，余音几乎要撕裂他们的意识！
“重立天庭……再定轮回……”
这八个字，每一个都重若星辰，狠狠砸在李儇和所有重臣的心坎上！砸碎了他们身为凡俗权力巅峰者的所有骄傲与认知！
李儇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全靠身边两个面无人色的内侍死命架着才没有在地。他引以为傲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华丽的玄黑衮龙袍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背上，冰凉刺骨。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离水的鱼。
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重臣更是面无人色，眼神涣散，仿佛魂魄都被那神威震散。兵部尚书甚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广场地砖上，身体兀自抖个不停。
只有宰相李林甫，勉强还能站立。他脸色同样苍白，狭长的眼眸深处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翻滚着惊骇、贪婪、算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他死死盯着北方那片被玄色神光笼罩的星域，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重立天庭！再定轮回！这哪里是赎罪？这分明是……万古未有的从龙之功！是足以让一个凡俗王朝，一跃成为新纪元神道秩序奠基者的……泼天机缘！
“袁……袁爱卿……”李儇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哭腔，求助般地看向唯一还能保持些许仪态的袁守诚，“那……那真武大帝……祂……祂到底……”
袁守诚此刻的状态也极差。强行窥探混沌与天机迷雾的反噬，加上真武神威的首接冲击，让他嘴角残留的血迹更加刺目，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也散乱了几分。但他毕竟是执掌钦天监、沟通星象的监正，对神道气息的感应远超凡人。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对着帝座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沉重：
“陛下！真武大帝乃上古正神，位格尊崇，其言……即为天宪！神谕所示，‘重立天庭，再定轮回’，绝非虚言！此乃洪荒剧变之后，天地秩序重塑之始！其言‘神州自有其主’，所指绝非凡俗帝王！那混沌之子……其位格，恐是……”
袁守诚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忌惮与敬畏，不敢再说下去。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星图，只见代表真武神光的玄色水波，此刻光芒大盛，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镇压着那点混沌污点，其光芒甚至隐隐盖过了黯淡的紫微帝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陛下！此乃天数！亦是劫数！更是……我大唐唯一的生路！顺之者昌！逆之者……必为齑粉！”
李儇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彻底下去。顺之者昌，逆之者齑粉！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他引以为傲的皇权霸业，在神祇的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顺……顺……”李儇失神地喃喃着，眼中最后一丝不甘的火焰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李林甫眼中精光爆闪，猛地踏前一步，对着的李儇深深拜下，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陛下！监正大人所言极是！此乃天赐良机！顺天应神，助真武大帝重立天庭秩序，涤荡阴司混乱，乃我大唐万世不易之基业！更是陛下赎清前愆、得享神道庇护之通天坦途！臣李林甫，请陛下即刻颁旨，举国之力，尊奉神州，应承神谕！”
“臣等附议！”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如梦初醒，无论真心还是慑于神威，此刻都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声音颤抖却异常整齐。巨大的恐惧之后，那“从龙之功”的诱惑，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让他们死死抓住。
李儇瘫在龙座上，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重臣，看着李林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热与算计，看着袁守诚脸上那沉重的决然。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紫宸殿：
“准……准奏……一切……依李相……和监正……所言……”
***
紫霄宫深处。
真武大帝的化身依旧趺坐于蒲团之上，周身神性光辉流转，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只是那光辉，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深邃。
北疆雪原上发生的一切，包括那幽冥鬼物被混沌气息惊扰的瞬间恐惧，以及他随后一指抹去邪魔的神威，都清晰地映照在他那双漠然的银瞳之中。
他缓缓收回望向长安方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紫霄宫厚重的宫墙，落在了后山灵泉边。承泽正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周身气息紊乱，显然强行催动镇世龙拳和抵御幽冥死气让他消耗巨大，正在竭力调息恢复。真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承泽识海深处那枚龟蛇交缠的符印微微一亮，一股精纯温和的水德神力悄然融入他枯竭的经脉，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
随即，真武的目光转向静室。
小龙女依旧守在窗边，面色凝重，碧蓝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虚空，纤纤玉指无意识地着腰间一枚不起眼的龙形玉佩。那玉佩内，封印着一道古老龙族的守护秘法。她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熟睡的朱英雄。
而朱英雄，正抱着一个软绵绵的云锦抱枕，小脸埋在枕头上，睡得正香，发出细微的鼾声。一丝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枕套。那纯净的睡颜，与逸散出的、足以让诸天觊觎的混沌本源气息，形成一种荒诞而惊心动魄的对比。
真武漠然的银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有守护的坚定，有对未来的沉重忧虑，更有一种……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了然。
他缓缓闭上双眼。
整个紫霄宫彻底陷入一片玄奥的寂静。唯有那流转的神性光辉，如同呼吸般明灭，将整个新生神州，尤其是那沉睡的混沌之源，牢牢守护其中。
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无人察觉，一道玄奥无比、凝聚着水德神纹与一丝浩瀚龙气的神念，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霄宫，穿越了重重空间壁障，循着那污秽血洞被抹除前最后一丝残留的幽冥轨迹，向着那混乱无序、厉鬼横行的阴司地府深处……悄然探去。
那道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接触着阴司混乱、充满怨戾与破碎法则的边界。
就在神念即将真正深入那片死亡国度的刹那——
一股宏大、威严、尊贵，却又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腐朽与死寂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古老巨兽，猛地被惊醒了一丝！
那意志仿佛来自阴司的最核心，来自轮回法则崩碎后的废墟深处！它冰冷、漠然，带着审视万物的权柄感，瞬间锁定了真武这道探入的神念！
一个古老、浩渺、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尊贵名号，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压，如同九幽寒冰凝结的雷霆，顺着那道被锁定的神念，逆溯而上，狠狠轰入了真武大帝的感知之中：
“昊天……”
这两个字响起的瞬间，真武大帝那亘古不变的漠然银瞳，猛地睁开！眼底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波澜！
那道探入阴司的神念，如同触碰到了无形的禁忌屏障，瞬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死亡伟力强行弹开、湮灭！
紫霄宫内，真武趺坐的身影微微一震。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由纯粹神力构成的手指——指尖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死气，如同跗骨之蛆，正试图侵蚀他的神性光辉！
真武眼中寒芒一闪，指尖玄水神纹流转，瞬间将那丝死气净化消弭。
他望向阴司的方向，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凝重、甚至可以说是惊疑的神色。那沉寂万古的心湖，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投入了一块巨石。
昊天？
那个名号……怎么可能还存在于这崩坏无序的阴司深处？
真武大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幽冥，投向了那片混乱黑暗的最深处。紫霄宫的寂静，被一种更深沉的、关乎洪荒纪元终极秘密的疑云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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