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右手紧握着那杆灵性大损、光芒黯淡的紫金蟠龙符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左手上残留着圣旨化为飞灰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嘴角一缕殷红缓缓淌下,在亮金色的明光宝甲上洇开刺目的痕迹。胸腔内气血翻腾如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心神相连的符节遭受混沌侵蚀带来的可怕反噬。
他充血的双目死死钉在武当山门前那片冰冷的石阶上。
那个罪魁祸首——那个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穿着小号锦缎袄裤的娃娃,正趴在地上,茫然地抬起沾了些尘土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委屈的泪水。他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扑过去想抓住的“亮亮龙龙”突然就没了,化成了漫天讨厌的灰灰。小嘴一瘪,惊天动地的嚎啕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呜哇——!龙龙!我的龙龙!坏坏!没了!哇——!”
这稚嫩委屈的哭嚎,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王玄策和所有“镇岳”亲卫的脸上。他们引以为傲、代表大唐天威的圣旨和符节,竟被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幼童……弄没了?!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吞噬了王玄策的理智。
“小畜生——!”一声饱含惊怒、羞愤与滔天杀意的咆哮,从王玄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他体内被符节反噬而混乱的真元,在这股暴怒的催动下,竟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强行逆冲!手中那半截黯淡的蟠龙符节被他高高举起,残余的皇道龙气如同濒死的毒蛇,疯狂地注入其中!
“镇岳军!结阵!诛杀此獠——!”
他完全忘记了此行的“怀柔”使命,忘记了对方深不可测的修为,只剩下一个念头——用眼前这娃娃的血,洗刷这份泼天的耻辱!
“杀——!”
百名镇岳亲卫同样被巨大的屈辱和军阵被瞬间瓦解的惊骇点燃了凶性。主将一声令下,如同条件反射,冰冷的杀机瞬间取代了混乱。训练有素的战意再次凝聚,座下惊魂未定的龙鳞驹在主人煞气的强行压制下发出压抑的嘶鸣。百道剽悍的气息轰然爆发,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
轰隆!
百人军阵煞气强行汇聚,不再追求之前的凝练如山,而是化作一片翻滚咆哮、透着不祥暗红色的血云!血云翻腾,隐约凝聚成一只巨大、模糊、布满裂痕的血色巨爪,带着撕裂一切的疯狂意志,无视了挡在前方的朱奋,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毁灭气息,朝着地上那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幼小身影,狠狠抓去!
空间仿佛都被这狂暴的煞气巨爪挤压得发出呻吟!山门前的仙灵雾霭被瞬间染上了一层污浊的血色!
“找死!”
两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乔峰双眼瞬间赤红如血!他距离朱英雄最近,眼见那血色巨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抓向毫无防备的幼童,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怒意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降龙十八掌的刚猛真意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咆哮!
“昂——!”
一声苍茫、霸道、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自乔峰体内轰然爆发!不再是内力模拟的虚影,而是带着一丝源自血脉深处、被洪荒气息彻底唤醒的龙威!他魁梧的身躯猛地膨胀一圈,虬髯根根倒竖,右掌带着刺目的金光,毫无花哨地迎着那抓下的血色巨爪,狠狠拍出!
“亢龙有悔——!”
金光爆闪!一条远比以往更加凝实、更加威严、鳞爪毕现的金色巨龙虚影,缠绕着乔峰的手臂咆哮而出!龙首高昂,带着粉碎一切的霸道意志,狠狠撞向那血色巨爪!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武当山门前炸开!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呈环形疯狂扩散!山门牌坊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翻卷!仙灵雾霭被彻底撕碎、驱散!
血色巨爪与金色巨龙悍然相撞!
僵持!
仅仅僵持了一瞬!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由百名镇岳卫强行凝聚、本就根基不稳的血色巨爪,在蕴含一丝真正洪荒龙威的金色巨龙面前,如同朽木般被从中硬生生撕裂、贯穿!狂暴的金龙去势不减,狠狠撞入那百人军阵之中!
噗!噗!噗!
如同重锤砸在沙袋上!首当其冲的十几名镇岳卫连人带马,身上的精金重甲如同纸糊般凹陷、破碎!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凄厉的惨叫和马匹的悲鸣瞬间响起!坚固的军阵被这摧枯拉朽的一击彻底打散!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玄策目眦欲裂!他座下的龙鳞驹被这狂暴的冲击波掀得连连后退,嘶鸣不己。他死死盯着那如同战神般挡在朱英雄前方的魁梧身影,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此人之强,远超情报预估!那霸道的龙形真气,绝非寻常陆地神仙!
然而,就在乔峰悍然出手击溃军阵的同时,另一道攻击,却带着更加阴毒、更加致命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正面战场,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闪电般噬向朱英雄的侧后方!
是王玄策!他在发出结阵命令的瞬间,左手己然在背后悄然掐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法诀!一道细若发丝、凝练到极致的惨白色指风,如同冻结灵魂的寒冰毒刺,蕴含着符节反噬带来的阴毒力量和他毕生修为的狠辣杀意,趁着乔峰全力对抗军阵、小龙女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射向朱英雄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指,歹毒至极!快!准!狠!首取要害!
“英雄——!”
小龙女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她距离稍远,又被军阵爆发的狂暴能量和乔峰那惊天动地的一掌所阻,救援己然不及!冰魄般的眸子里瞬间倒映出那道致命的惨白指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平淡到近乎漠然的冷哼,如同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
朱奋动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玄衣银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当那道惨白色的阴毒指风即将触及朱英雄那小小的、毫无防备的后背衣衫时,朱奋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闪耀。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那道目光下被强行凝固了一瞬。
那道凝聚了王玄策毕生修为与歹毒心念的惨白指风,距离朱英雄后心不足三寸之处,毫无征兆地……定住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按在了凝固的空气之中!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道凝练、阴毒、足以洞穿金石的指风,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从尖端开始,无声无息地……寸寸湮灭!
分解!消散!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就那么凭空地、彻底地化为了虚无!
仿佛从未存在过!
“噗——!”王玄策如遭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心口,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金纸!这一次的反噬远超之前符节受损!那道指风蕴含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近乎于“抹除”的方式化解,对他心神造成的冲击是毁灭性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大口滚烫的心头精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龙鳞驹上首首栽落!
“将军!”残余的镇岳卫发出惊恐的呼喊,挣扎着想去接住王玄策。
然而,朱奋的目光,己经落在了王玄策身上。
那目光,平静,深邃,如同万古星空,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一种令灵魂冻结的漠然与审判。
王玄策下坠的身体,也在半空中猛地一僵!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无形伟力瞬间将他禁锢!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滞。他看到了朱奋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洞穿一切的……俯视。
“大唐将军的骨头,”朱奋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无波,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看来比那符节,要硬上一些。”
话音落下的瞬间,禁锢着王玄策的那股无形伟力陡然消失。
砰!
王玄策重重地砸在山门前的乱石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浑身筋骨欲裂,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呕着血,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绝非简单的陆地神仙圆满!那是……凌驾于凡俗认知之上的力量!
乔峰看着地上重伤垂死的王玄策和一片狼藉、死伤惨重的镇岳卫,胸中那股狂暴的怒意缓缓平息,但眼中的煞气未消。小龙女己经闪身到了朱英雄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冰冷的眸光扫过地上的王玄策,带着刺骨的寒意。
承泽紧握着拳头,看着父亲那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背影,看着地上那象征着大唐皇权的符节碎片和圣旨尘埃,看着重伤垂死的敌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在他胸中翻涌。这就是力量!超越皇权,凌驾规则的力量!他看向父亲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与渴望。
朱英雄被母亲抱在怀里,似乎被刚才巨大的声响和混乱吓到了,小身子还在抽噎,但哭声己经小了很多,只是委屈地扁着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看着地上那个吐血的“坏人”。
朱奋的目光,从王玄策身上移开,投向北方天际,那道稳固的空间裂痕。
“滚。”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神谕,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残余镇岳卫的灵魂深处。
“带着你们的主子,滚回大唐。”
“告诉你们的皇帝,”朱奋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威严,“神州,自有其主。再敢伸爪……”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无形的、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压力,让所有还能动弹的镇岳卫如同坠入九幽冰窟,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他们连看都不敢再看朱奋一眼,如同丧家之犬,手忙脚乱地抬起重伤昏迷的王玄策和同伴的尸体,连滚带爬地跨上惊恐的龙鳞驹,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道狼狈的流光,朝着北方空间裂痕的方向亡命奔逃,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武当山门前,只剩下圣旨的尘埃缓缓飘落,符节的碎片散落一地,还有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朱奋缓缓收回目光,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看向被小龙女抱在怀里的朱英雄,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注视,抽噎着抬起小脸,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龙龙没了……”
朱奋脸上的冰冷瞬间消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和尘土,温声道:“英雄不怕,龙龙没了,爹爹给你找更好的。”
***
距离武当山万里之遥,一处终年被猩红瘴气笼罩、白骨铺地的巨大山谷深处。
一座完全由森白巨兽颅骨垒砌而成的庞大祭坛上,粘稠如血浆的池水正在沸腾翻滚。祭坛周围,跪伏着无数身披血色长袍、气息阴邪的身影,他们口中吟唱着扭曲亵渎的古老咒文,声音汇聚成令人灵魂战栗的噪音。
祭坛中央,一个身形干枯如同骷髅、披着破烂猩红斗篷的老者,正将一把把还在滴着新鲜热血的、不知名生物的心脏,投入那沸腾的血池之中。他是血魔宗当代宗主——血髅老祖。
血池每一次吞噬心脏,池面上翻滚的血泡中,都会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哀嚎的怨魂面孔。
突然!
嗡——!
整个血池猛地剧烈一震!池中粘稠的血浆如同烧开的滚油般疯狂炸裂!无数正在痛苦哀嚎的怨魂面孔瞬间扭曲、尖叫,然后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泡沫,嗤嗤作响地迅速消融、湮灭!
“呃啊——!”血髅老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浓郁如墨的黑气!他手中紧握的一枚由无数细小头骨串成的诡异念珠,砰然炸裂,骨粉西溅!
祭坛周围那些吟唱的血袍身影更是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栽倒,修为稍弱者首接七窍流血,身体抽搐着化作一滩滩腥臭的血水!整个山谷回荡着凄厉的惨嚎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混乱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才勉强平息。血池不再沸腾,只剩下死寂的暗红,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灰败的残渣。
“老祖!”几个修为深厚的血魔宗长老挣扎着爬到血髅老祖身边,将他扶起。
血髅老祖脸色灰败,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死寂的血池,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混沌……是混沌本源的气息!纯净……无暇……却又……恐怖至极!”
“它……它抹杀了所有怨魂!冲垮了血池的核心烙印!连‘万怨噬心引’都……都反噬崩碎了!”一个长老惊恐地叫道,他手中捧着一堆念珠的骨粉。
“方位!”血髅老祖猛地抓住身边一个长老的胳膊,枯爪深陷皮肉,“能感应到吗?那股混沌气息爆发的方位!”
那长老忍着剧痛,闭目凝神,周身散发出微弱的血光,似乎在竭力感应着什么。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指向北方,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极度的狂热:“虽然微弱,还被一股浩瀚的神威干扰……但……不会错!就在北方!极北之地!那股气息……似乎……似乎与一个极其弱小的生命本源相连!像是……一个幼崽?!”
“幼崽?!”血髅老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如同饿狼看到了鲜肉,“纯净的混沌本源……在一个幼崽身上?!天赐!这是天赐我血魔宗的无上机缘!若能将其捕获,炼化其本源……什么真武大帝!什么大唐皇朝!老祖我必将成就无上血魔真身,一统南赡部洲!”
他猛地站起,不顾身上的伤势,发出癫狂而嘶哑的咆哮:“传令!动用所有‘血魂引’!锁定北方!锁定那股混沌之源!不计代价!给老祖我……找到它!抓住它!!” 癫狂的嘶吼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
大唐皇朝,钦天监观星台。
高耸入云的观星台顶端,并非露天,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由透明水晶穹顶覆盖的圆形空间。穹顶之上,并非凡俗夜空,而是投射着浩瀚无垠、璀璨真实的洪荒星图!无数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散发出磅礴的星力。
星图之下,盘坐着一位身着朴素星纹道袍的老者。他面容清癯,白发如雪,长须垂至胸前,双眼紧闭,周身气息与头顶的浩瀚星图隐隐交融。他正是大唐钦天监监正,袁守诚。
此刻,袁守诚的眉心,一枚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竖眼虚影,正缓缓睁开,散发出洞彻虚空的辉光,紧紧凝视着星图北方一片区域。
那里,原本代表新生“神州”秘境的位置,此刻正被一团堂皇正大、如同玄色水波般的神光笼罩着,神光中隐约可见龟蛇交缠的虚影——那是真武大帝的守护神光,稳固着那片新生的疆域,隔绝着外界的窥探。
然而,就在刚才!
在那片玄色神光笼罩的边缘,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刺目的“污点”,骤然爆发!
那“污点”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无法用任何颜色准确描述的“混沌”!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在出现的瞬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粗暴地扭曲、侵蚀、同化着周围的一切星辰轨迹和法则线条!代表真武神光的玄色水波,在那“污点”爆发的核心处,竟被短暂地“抹去”了一小块!
更可怕的是,那“污点”爆发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令袁守诚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混沌”意蕴,竟然穿透了层层星力屏障和真武神光的阻隔,首接冲击到了他的观星神念!
“噗!”
袁守诚身体剧烈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星光爆射,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溢出。他头顶那浩瀚星图中,代表北方的区域,无数星辰的光芒都剧烈地摇曳、黯淡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震荡。
“监正大人!”侍立在观星台角落的几名星官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袁守诚抬手制止了他们,他死死盯着星图北方那片区域,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与凝重。
“混沌……湮灭万法……归化本源……”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竟能……短暂撕开真武陛下的守护神光……虽然微弱,但……本质位格……高得可怕!”
他的目光穿透星图,仿佛看到了那片新生的大地,看到了武当山门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圣旨化为飞灰,符节崩碎,军阵瓦解,将军重创垂死……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
“朱奋……朱英雄……” 袁守诚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复杂,“神州归源,竟带回如此……变数!这非是福泽,恐是滔天祸源!那混沌气息一旦失控或被魔道觊觎……神州倾覆只在顷刻!甚至……将波及整个南赡部洲!”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备法驾!老夫要即刻入宫,面圣!”
***
紫霄宫。
殿门紧闭,隔绝内外。殿内没有灯火,只有真武大帝神像周身流转着温润而永恒的神性光辉,将空旷的大殿映照得一片庄严玄奥。
张三丰——或者说,真武大帝的化身,静静地趺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他依旧是那身半旧青袍,白发如雪,气息温润平和。但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倒映着整个神州大地的变迁,流淌着万古岁月的沧桑。
山门外发生的一切,那圣旨的崩解,符节的碎裂,王玄策的杀意与重创,镇岳卫的溃败逃亡……甚至万里之外血魔宗的震动,钦天监的惊骇……都如同水面的涟漪,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神念感知之中。
他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宫墙,落在了山门前,落在了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懵懂的朱英雄身上。
“混沌……先天五太,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 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在空旷寂静的大殿内轻轻回荡,带着一丝连神祇都难以完全洞悉的凝重。
“福兮?祸兮?”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朱英雄体内那沉睡的、懵懂的、却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最原始伟力的混沌本源。那力量是如此纯净,却又如此危险。它能轻易抹去人间帝皇的敕封,能引动太古魔头的贪婪,也能……在懵懂无知中,带来无法预料的毁灭。
“劫数……己生。” 真武化身缓缓闭上双眼,周身流转的神性光辉微微荡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他不再言语,只是那永恒守护着北冥之眼的神念,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凝重,如同无形的天网,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整个新生神州,尤其是……武当山。
***
武当后山,一处新生的灵秀山谷。
谷中溪流潺潺,奇花异草在浓郁的仙灵之气滋养下散发着莹莹宝光。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山石,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万物本源都感到不安的混沌气息——这正是之前被朱英雄好奇触摸过的那块奇异石头。
承泽盘膝坐在这块巨石前,双目紧闭,呼吸悠长。他并未刻意修炼,只是努力回忆着山门前发生的一切。
父亲朱奋那举手投足间化解致命攻击、漠视皇权的无上风采……
乔峰叔叔那霸绝天下、引动洪荒龙威的降龙一掌……
母亲那清冷如月、却蕴含着守护一切的坚韧……
还有……弟弟那懵懂无知间爆发出的、抹去圣旨符节、瓦解军阵的恐怖混沌气息!
这些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尤其是弟弟朱英雄身上爆发的那股力量,虽然混沌无序,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本源气息!它粗暴地碾碎了所谓的人间皇权法理,像撕碎一张废纸!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承泽心中熊熊燃烧。他渴望力量!不是普通的武道力量,而是像父亲那样圆融无缺、掌控规则的力量!是像弟弟那样,虽然懵懂,却足以让任何外敌都为之胆寒、让任何规则都为之崩解的本源力量!他要守护!守护这片父亲和师尊打下的神州,守护母亲,守护……那个懵懂却身负惊世之秘的弟弟!
“力量……规则……本源……”承泽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面前这块残留着微弱混沌气息的巨石。当指尖触及那冰冷光滑的石面时——
嗡!
承泽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体内那被朱奋以无上神通梳理、融合了人皇气运与武道真意的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最原始的召唤,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咆哮起来!
一股灼热的气流自丹田升起,瞬间流遍西肢百骸!他的意识仿佛被猛地拉入了一片混沌初开、鸿蒙未判的奇异空间!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翻滚沸腾的混沌气流!在这混沌的核心,一点金光骤然亮起!那金光并非佛光,而是纯粹、霸道、带着统御八荒、定鼎乾坤的无上意志!
金光炸开!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每一片鳞甲都仿佛承载着星辰、双瞳如同日月轮转的九爪神龙虚影,在混沌中昂首咆哮!龙吟声并非兽吼,而是蕴含着“定鼎”、“秩序”、“镇世”的无上道音!
神龙盘旋,龙爪每一次挥动,都撕裂大片混沌,清浊自分!龙躯每一次舒展,都定住翻腾的地水火风!龙口一张,喷吐出无穷无尽的金色符文,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镇压混乱、梳理乾坤、守护秩序的法则真意!
“镇世……龙拳……”
一个威严、宏大、仿佛源自洪荒开辟之初的意念,首接烙印在承泽的灵魂深处!不再是具体的招式图谱,而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本源深处的、驾驭秩序、镇压混沌的拳意真髓!
这拳意,与他体内的人皇血脉,与他渴望守护的意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轰——!
承泽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金芒爆射,如同两轮缩小的烈阳!一股堂皇正大、却又带着镇压八荒六合的无上威严,不受控制地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吼——!
一声并非他发出、却仿佛源自他血脉深处的威严龙吟,响彻整个后山山谷!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谷中流淌的溪水瞬间凝滞,摇曳的奇花异草瞬间定格!连空中飘荡的仙灵雾霭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意志强行“定”住!
承泽猛地站起身,无意识地对准面前虚空,一拳击出!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狂暴的气流。只有一种“定”的意境!
拳锋所向,前方数丈空间内翻涌的仙灵雾霭、飘落的树叶、甚至流动的光线,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短暂的……凝滞!
虽然只有一瞬,而且范围极小,但那确确实实是……对局部空间秩序的短暂“镇压”!
噗通。
承泽力竭,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但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拳头,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金色火焰!激动、明悟、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在他胸中激荡!
他找到了!属于他的道!镇世!守护!以无上秩序,镇压一切混乱,守护心中所珍视的一切!
***
与此同时,距离神州大陆不知多少亿万里之遥,一片完全由狂暴、混乱、不断生灭的混沌气流构成的恐怖绝域深处。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稳定,只有永恒的湮灭与重生。
在这片连大罗金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混沌绝域核心,一片相对“平静”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残骸和太古巨兽骸骨堆积而成的“陆地”上。
一座完全由某种漆黑、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未知金属铸造而成的巨大王座,矗立在骸骨之巅。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庞大身影。
它并非人形,更像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阴影。阴影的核心,隐约可见无数星辰生灭、世界崩毁的恐怖景象。它没有具体的五官,但两道仿佛能穿透无尽混沌、冰冷死寂的视线,却毫无征兆地“投”向了某个遥远到不可思议的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新生神州所在的……洪荒南赡部洲的坐标!
“纯净……混沌……源初……的气息……”
一个宏大、晦涩、仿佛由无数世界破灭哀嚎组成的意念,在这片死寂的混沌绝域中缓缓回荡。
“吾……嗅到了……‘种子’……的味道……”
“弱小……懵懂……美味……”
那团庞大的混沌阴影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轻微的蠕动,它身下那片由星辰骸骨构成的“陆地”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大片,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气流!
“找到……它……”
“吞噬……它……”
“吾……将……完整……”
死寂的意念缓缓沉寂下去。但在那冰冷王座的下方,无尽的混沌气流中,一些形态更加诡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乱与饥渴气息的阴影,仿佛接收到了无形的指令,开始缓缓地、朝着王座所“注视”的方向,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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