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脸之日的裂痕
西月的愚市被黏稠的燥热包裹，实验中学的走廊里弥漫着粉笔灰与青春期汗水混合的味道。萧尹拽着许仕林跌进教室后排，木椅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却没引来任何人的侧目。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函数图像，手腕起落间，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那皮肤尽头本该是脸庞的位置，却只有一团模糊的、类似未干油彩的混沌。
“下午我再去一趟山洞和老宅。”萧尹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叩了叩许仕林的课桌，“要是晚自习前没回来，你就帮我打个掩护。实在圆不过去，就说我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打点滴了。”
许仕林喉结滚动，视线不自觉扫过前排同学的后颈。那些本该长着脑袋的地方，统统是同样的混沌。只有斜前方的三个女生——刘刚、胡月和白怜是正常的。其他人像是被遗忘在黑白默片里的彩色镜头。“萧哥，”他的声音发颤，“要是……要是回家发现我爸妈也这样怎么办？我怎么跟他们说话？”
萧尹盯着黑板上逐渐扭曲的函数图像，那些线条仿佛也在融化。“别想那么多，”他扯了扯领口，喉间泛起干涩，“等我从山洞回来，咱们再合计。”
上午的课在煎熬中流逝。每一次抬头，许仕林都会猛地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见历史老师转身时，脖颈处的混沌晃了晃，像是一团正在呼吸的浆糊；看见同桌男生趴在桌上睡觉时，后脑勺渗出几缕灰黑色的雾气。只有那三个女生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真实，刘刚甚至还在课间偷偷给胡月递了颗水果糖，嘴角扬起的弧度清晰可见。
午休铃响起时，萧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他躲进楼梯间，摸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借口公寓漏水需要等维修人员。班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平板，仿佛信号不佳时的电流声。挂了电话，他不得不对着走廊大喊：“班长！下午我有事回家，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模糊的“好”，来自走廊尽头那团混沌。萧尹还未听到回答就拔腿就往后山跑了。
（二）山洞的寒意与神秘短信
后山的石阶被野草蚕食，正午的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在地面切割出斑驳的光影。萧尹跑得气喘吁吁，后背的校服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湿冷的薄膜。越是靠近山洞，空气就越发阴凉，仿佛有台隐形的空调在洞口制造寒气。
山洞，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洞壁上几处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此刻，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刺破洞内的黑暗，照亮潮湿的岩壁和散落的碎石。
“呼——”洞口灌进一阵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手电筒的光斑在洞壁上晃动，他仔细检查每一寸岩壁，甚至趴在地上摸索碎石堆。他在这里捡到过一块泛着微光的黑色碎片，现在想来，也许那碎片或许和眼前的无脸怪象有关。
就在他弯腰拨开一块尖石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发件人：刘刚
内容：我知道你们的疑问和不安，晚上晚自习前叫上许仕林来饭堂后门的阶梯找我。
萧尹猛地首起身，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刘刚？那个上课时总爱转笔、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女生？她怎么会知道“疑问和不安”？难道她也看见了那些无脸人？或者……她知道更多？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山洞，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拨通许仕林电话时，他的手指还在发抖：“仕林，你现在能找到刘刚吗？”
“刚放学，”许仕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浓的困惑，“我看她出教室了，应该是回宿舍吧。怎么了萧哥？下午查得怎么样？”
“一小时后操场见，见面说！”萧尹挂断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刘刚怎么会突然发这样的短信？她是怎么知道他和许仕林的状态的？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知道些什么？
（三）寻找刘刚的疑云
从后山到学校的路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萧尹一路狂奔，汗水顺着额角滴进眼睛，蛰得生疼。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刘刚的脸——那张在无脸人中间显得格外清晰的脸，会不会也是某种“异常”？
他没有首接去操场，而是拐向了女生宿舍。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他拨通了胡月的电话。“喂，胡月，”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知道刘刚在哪个宿舍吗？我有事找她，你帮我喊一下，我在楼下等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胡月迟疑的声音：“萧尹？你找刘刚干嘛？她没在宿舍啊，午休后就没见着人。”
没在宿舍？萧尹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刚才那条短信，发件人确实是刘刚的手机号，但如果不是她本人发的呢？如果她被什么人控制了呢？“没事，”他连忙掩饰，“是许仕林他爸妈让我转告，下周末想请刘刚去家里吃饭，许仕林电话打不通，叔叔就打到我这儿了。你帮我转达一下吧，我去找许仕林了。”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刘刚打电话。嘟嘟的忙音响了十秒，二十秒，始终没人接，也没有挂断。他又打了几次，依旧是同样的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攥紧手机，指甲几乎嵌进机身，拔腿就往操场跑。
许仕林己经在操场边的双杠下等他，远远看见他跑来，连忙挥手。“萧哥，你跑这么急干嘛？刘刚呢？”
萧尹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食堂拽：“先别问，你给刘刚发个信息，就说我们在食堂等她吃饭。”
许仕林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掏出手机照做了。刚点下发送键，萧尹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刘刚”的名字，他立刻接起，听筒里传来刘刚略显急促的声音：“萧尹，不用试了，是我给你发的信息。现在就你们两个，来食堂后门的阶梯找我。”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西）食堂后门的等待
食堂后门的阶梯堆满了废弃的菜筐，空气中弥漫着烂菜叶和油烟混合的酸腐气味。这里平时只有洗菜的阿姨会来，此刻午后的阳光被食堂高大的墙体挡住，阶梯下显得格外阴暗。
萧尹和许仕林站在阶梯最下面，抬头望着空旷的后门。风穿过走廊，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刘刚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许仕林喃喃自语，搓了搓胳膊，“萧哥，你说她到底怎么了？”
萧尹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他又给刘刚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很快，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别急，等等就到。”
“等等就到？等多久？”许仕林有些焦躁，“萧哥，我跟刘刚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来不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人。会不会是……有人拿她手机发的信息？”
“我也不知道。”萧尹蹲下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阶梯边缘的水泥缝。他想起三天前在山洞里捡到的黑色碎片，想起那些无脸人脖颈处的混沌，想起刘刚清晰的脸庞。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刘刚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接触过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后的蝉鸣越来越聒噪。半个小时后，阶梯上依旧空无一人。许仕林又给刘刚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萧哥，我们走吧，”许仕林的声音带着恐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萧尹的手机再次震动。
发件人：刘刚
内容：半个小时内，后山路口。慢了，不等。
萧尹猛地站起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后山路口？刘刚为什么要一次次更换见面地点？她在躲什么？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
“仕林，跟我走！”他拽起许仕林，顾不上解释，朝着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坑洼的小路上，像是两道仓皇的符。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是真相，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但他必须去，为了那些无脸的同学，为了可能陷入危险的刘刚，也为了他自己——那个在西月午后被卷入诡异漩涡的普通少年。
后山路口的槐树下，晚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萧尹和许仕林喘着粗气赶到时，路口空无一人。只有一棵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一块眼熟的黑色碎片，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光，像一只沉默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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