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石板路在雾中扭曲成诡异的曲线,林薇的运动鞋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却在落地的瞬间被雾气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旧时光” 三个字歪斜地挂在褪色的木牌上,锈迹斑斑的铁钉即将脱落,木牌随着阴恻恻的风来回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推开门时,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 “叮铃”,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了连绵不绝的回响,像是无数个铃铛同时被敲响。屋内弥漫着檀木与油墨混合的古怪气息,货架上摆满了泛黄的旧书、布满裂痕的陶瓷罐,还有几排蒙着灰尘的老式胶卷相机。在柜台后,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擦拭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陈默?” 林薇试探着开口,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男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苍白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像两把锋利的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林浩的妹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生锈的铁门。
林薇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镇上没什么秘密。” 陈默将煤油灯放在柜台上,火苗在玻璃罩里摇曳,照亮了他手边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 正是林浩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雾溪镇各处地点,还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其中一个红色的叉,正标在镇中心的位置。“坐。” 他指了指柜台前的木凳,“从你哥哥失踪那天起,我就在等你。”
寒意顺着林薇的脊椎爬上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从帆布包里掏出日记:“你知道他在哪?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默没有回答,反而伸手翻开日记,停在最后一页的日期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纸张,忽然轻笑一声:“林浩太心急了。他以为找到了‘回声’的真相,却不知道,有些秘密,是活着的人不该触碰的。”
“什么意思?”
“听。” 陈默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刹那间,整个杂货铺陷入死寂。林薇屏住呼吸,隐约听见外面的雾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墙壁。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哭喊刺破浓雾,那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 分明是她在村口听到的 “回声”,此刻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绝望。
陈默猛地吹灭煤油灯,黑暗瞬间将两人吞没。“躲到柜台后面!” 他低声喝道,同时抓起墙上挂着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林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按到了柜台下方。
透过木板缝隙,她看见店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涌入屋内。雾气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人影。人影穿着破烂的校服,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串水迹。
“是…… 是个女孩。” 林薇捂住嘴,强忍着尖叫的冲动。
陈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声,别首视它的眼睛。”
人影在货架间徘徊,时不时伸手触碰物品,被它碰到的地方立刻结上一层白霜。当它走到柜台前时,林薇清楚地看见它垂落的发丝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眼眶里空荡荡的,只有浓稠的黑雾在翻涌。
突然,那人影猛地转头,看向柜台下方的方向。林薇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千钧一发之际,陈默举起斧头,用力砸向柜台另一侧的货架。“哗啦” 一声巨响,老旧的木架轰然倒塌,陶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人影被声响吸引,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转身朝着声音来源扑去。趁着这个间隙,陈默拽起林薇,从后门冲了出去。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睁不开眼。身后,那人影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而陈默却在此时停住了脚步。
“拿着。” 他将那张画满符号的地图塞进林薇手中,“镇中心的废弃礼堂,明天正午,带着这本日记和地图去。但记住 ——” 他的手紧紧抓住林薇的肩膀,“千万不要在雾里迷失方向,否则,你就会变成下一个‘回声’。”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的光从雾中射来。陈默猛地将林薇推向一旁,自己却被人影扑倒在地。林薇只听见一声闷哼,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她想回头帮忙,却被陈默的怒吼震住:“快走!别回头!”
泪水模糊了林薇的视线,她握紧地图,在浓雾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一丝微弱的灯光,那是一栋二层小楼,门口挂着 “平安旅馆” 的牌子。
推开门的瞬间,温暖的灯光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柜台后的老板娘是个圆脸中年妇女,正嗑着瓜子看电视。看见林薇狼狈的模样,她挑了挑眉:“小姑娘,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不要命了?”
林薇顾不上回答,颤抖着问:“有…… 有房间吗?”
“有。” 老板娘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五十块一晚,先交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门。”
林薇掏出钱放在柜台上,接过钥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当她锁上房门,瘫倒在床上时,才发现手心早己被指甲掐出了血痕。窗外,雾气依旧浓重,而 “回声” 的呜咽声,似乎比之前更响了。
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地图,在台灯下仔细端详。那个标着红叉的废弃礼堂,在地图上显得格外刺眼。明天,她真的要去吗?那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而陈默,他还活着吗?
带着无数个疑问,林薇沉沉睡去。在梦里,她又听见了哥哥的声音,那声音混在 “回声” 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别相信……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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