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咳嗽声压抑而痛苦，像砂纸磨过苏晓禾的心。秦铮高大的身影在寒风中微微佝偻，肩膀的耸动透出难以言说的脆弱。雪地上那几点深色的晕染，在微光下刺得她眼睛发涩——是血吗？
他左腿的旧伤！一定是长时间背她走山路，又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这么久，旧伤复发了！苏晓禾再也无法在屋里待下去。她飞快地套上棉裤和厚棉鞋，抓起床头秦铮之前送她的那个暖手筒——里面的石头早己冰冷，又顺手从空间里摸出一小瓶自己配的活血化瘀的药油（用山里的药材和废机油调的土方子），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
堂屋里一片漆黑寂静，父母弟妹应该都睡沉了。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堂屋门栓，一股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噤。
柴门外，秦铮听到动静猛地转身，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看清是她，他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眉头紧锁：“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他的声音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借着雪光，苏晓禾看清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有些发紫，眉宇间是强忍的痛楚。
“秦大哥！”苏晓禾没理会他的命令，快步走到柴门边，打开那简陋的木栓。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她脸上。“你……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你的腿……”她目光急切地落在他左腿上。
秦铮下意识地想站首，左腿却不受控制地一软，身体晃了一下。苏晓禾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坚硬。“我没事。”他试图抽回手臂，语气生硬。
“没事？”苏晓禾又急又气，把冰冷的暖手筒塞进他手里，触到他冻得像冰块的手指，心更揪紧了，“手都冻僵了！还有雪地上的……”她指着那几点暗红，“是咳血了还是腿伤裂开了？”
秦铮避开她的视线，沉默地攥紧了暖手筒，仿佛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能驱散什么。他低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夜里不安全，你回去。”
“你不走，我怎么安心回去？”苏晓禾仰头看着他，夜色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秦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有人再来害我。但你这样守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你的腿伤要是严重了，以后……”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秦铮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颊和执拗的眼神，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强硬的一面，不再是那个带着点娇气、名声不好的村花，而是像一株在风雪里倔强挺立的小白杨。
“进来！”苏晓禾不由分说，拉着他没受伤的胳膊就往院里带。秦铮身体僵硬，被她拉着踉跄了一步，左腿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苏晓禾心一沉，知道伤得不轻。她不再说话，几乎是半架着他，艰难地把他拖进堂屋，又费力地把他按坐在冰冷的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堂屋没有点灯，只有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照着两张靠得很近的脸。
“把裤腿卷起来！”苏晓禾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她蹲下身，掏出那瓶自制的药油。
秦铮身体绷得更紧，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抗拒。“不用，我回去……”
“秦铮！”苏晓禾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是想明天彻底走不了路吗？还是想让我现在就去敲秦奶奶的门，让她老人家看看她孙子有多能逞强？”
提到奶奶，秦铮的身体明显僵住。黑暗中，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缓缓卷起了左腿的裤管。
借着灶膛微弱的红光，苏晓禾倒吸一口冷气。小腿上，一道狰狞扭曲的旧伤疤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而此刻，疤痕附近的皮肉红肿发亮，甚至有些地方裂开渗着血丝和黄水，显然是冻伤加上旧伤复发，炎症严重。
“你……”苏晓禾心疼得说不出话。难怪他刚才站都站不稳！她赶紧拧开药油瓶盖，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药味弥漫开来。她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搓热，看着那狰狞的伤处，手却有些抖。这药油效果如何她心里也没底，而且这伤口看着太吓人了。
“没事，你弄。”秦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异常平静，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身上。
苏晓禾咬咬牙，将搓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上他滚烫红肿的小腿。入手一片灼热坚硬。她开始用适中的力道揉按，顺着肌肉纹理，将药油一点点揉开渗透。
“嗯……”秦铮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闷哼，身体瞬间绷紧如铁，双手死死抓住了板凳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剧烈的疼痛让他额角的冷汗瞬间成串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晓禾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痉挛和灼热的温度，也看到了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滚落的汗珠。她鼻子一酸，动作却不敢停，声音带着哽咽：“忍一忍……活血化瘀，揉开了才能好……”她想起前世看过的护理知识，尽量避开最红肿的裂口，在周围穴位上着力。
时间在寂静和压抑的痛哼中流逝。灶膛里的红光越来越微弱。苏晓禾的手腕酸了，额上也沁出汗。秦铮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一些，粗重的喘息也平复了些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好了……”苏晓禾终于停下，用一块干净的旧布（从空间拿的）轻轻擦掉多余的药油。她抬头，对上秦铮在黑暗中异常幽深的眼眸。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褪尽的痛楚，有隐忍，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这药你拿着，每天睡前揉一次，力道要足。”她把药油塞进他手里，又递过那块旧布，“还有这个，干净的。这几天千万别沾冷水，也别再站那么久了。”
秦铮沉默地接过药油和布，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手心。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都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
堂屋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两人尚未平复的呼吸声。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突然，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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