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警告和顾茗那沉默离去的背影,像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晓晓心头。她强迫自己将精力全部投入到“芒种茶会”的筹备中,用忙碌来麻痹那纷乱复杂的心绪。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她最需要平静的时候,投下重磅炸弹。
这天清晨,晓晓像往常一样,拿着茶包最爱的小鱼干罐头,哼着歌去后院猫窝叫它起床。
“茶包~小胖子~起床开饭啦!”
没有回应。
晓晓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只见茶包蜷缩在猫窝最深处,平时蓬松的橘白毛发显得黯淡无光,耳朵耷拉着,琥珀色的眼睛半闭着,眼神涣散无光。它的小肚子急促地起伏着,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茶包?!”晓晓的心瞬间揪紧!她赶紧放下罐头,伸手去摸茶包。小家伙的身体滚烫!以往看到食物就兴奋地蹭过来的茶包,此刻只是虚弱地掀了掀眼皮,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异响。
“茶包!你怎么了?别吓我!”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晓晓!茶包对她来说,不仅是宠物,更是失去父母后那些黑暗日子里,唯一不离不弃、用毛茸茸身体温暖她的小太阳!是爸妈留给她的、活生生的念想!
她手忙脚乱地抱起茶包,小家伙的身体软绵绵的,烫得吓人。晓晓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爷爷!忠叔!茶包……茶包病了!它好烫!”
爷爷和忠叔闻声赶来,看到茶包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怕是吃坏东西了?”忠叔猜测。
“不像……看着像中毒……”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快!送兽医院!”
晓晓抱着滚烫虚弱的茶包,六神无主,浑身都在发抖。附近的宠物诊所?她根本不知道哪家靠谱!而且现在这么早,诊所开门了吗?
慌乱绝望中,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入她的脑海——顾茗!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翻到那个被她备注为“冰山债主”的号码,想也没想就拨了过去!此刻,什么爷爷的警告,什么复杂的身份,什么尴尬的过往,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救茶包!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顾茗低沉平稳的声音传来,背景似乎很安静,像是在办公室。
“顾……顾茗!”晓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是语无伦次,“茶包……茶包它不行了!它好烫!它不动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送哪里……” 巨大的恐惧让她泣不成声,只剩下无助的呜咽。
电话那头的顾茗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没有任何迟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罕见的急促:
“地址发给我!抱着它待在原地别动!等我!”
电话被挂断。晓晓抱着滚烫的茶包,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滴在茶包黯淡的毛发上。
不到十分钟!刺耳的刹车声在茗香巷口响起!一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以近乎蛮横的速度冲到了茶坊门口!
车门打开,顾茗几乎是冲了下来!他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口微敞,头发也有一丝凌乱,完全不见平日的冷峻从容。他大步流星地冲进茶坊,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抱着茶包、哭成泪人的晓晓。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动作极其自然地、小心翼翼地从晓晓僵硬的臂弯里接过奄奄一息的茶包。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别怕,交给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虽然依旧简短。
晓晓如同溺水的人,只能无助地看着他。顾茗抱着茶包,转身就往外走,同时对刚刚下车的助理语速极快地吩咐:“联系市中心‘爱宠国际动物医院’的刘院长!告诉他顾茗有急症!让他们立刻准备好急救!我们十分钟后到!”
“是!顾总!”助理立刻拿出手机,手指翻飞。
顾茗抱着茶包坐进后座,对还僵在原地的晓晓低喝一声:“上车!”
晓晓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跟着坐了进去。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留下巷子里目瞪口呆的爷爷和忠叔。
车厢内气氛凝重。茶包蜷缩在顾茗的臂弯里,发出微弱的呻吟。顾茗一手稳稳地抱着它,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电话,声音冷静而强势:“刘院长?我是顾茗。我这边有一只橘白相间的中华田园猫,公猫,约两岁,突发高热、精神萎靡、呕吐迹象、呼吸急促……初步怀疑急性肾衰或中毒……对,正在去你医院的路上……请立刻准备血液生化、X光、B超……还有最好的急救团队待命!费用不是问题!我要最好的治疗!”
他条理清晰、专业精准地描述着症状,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晓晓坐在旁边,看着他冷峻侧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专注,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茶包滚烫的额头,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里流露出的关心……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原来他不仅记得茶包的名字,还能如此专业地判断它的病症?
车子一路疾驰,闯过几个黄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那家看起来就极其高端、窗明几净的“爱宠国际动物医院”。车刚停稳,早己等候在门口的穿着白大褂的院长和几名医护人员就迎了上来,训练有素地将茶包接了过去,迅速推进了急救室。
“顾先生!这边请!我们会尽全力!”刘院长恭敬地对顾茗说道。
顾茗微微颔首,带着惊魂未定的晓晓,跟着医护人员快步走向急救区域。看着茶包被推进那扇紧闭的门,门上“手术中”的灯亮起,晓晓的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顾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旁边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坐好,等结果。”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却奇异地让晓晓混乱的心找到了一丝依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晓晓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吞噬着她:“都怪我……没看好它……要是茶包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爸爸妈妈……”她哽咽着,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抽动。
顾茗就坐在她身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同样紧盯着手术室的门。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听到晓晓压抑的哭声和自责的话语,他交握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转过头,看着晓晓哭得通红的眼睛和不断滚落的泪水,那脆弱无助、仿佛失去全世界的模样,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他的心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显得异常笨拙。
“……别哭。”他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僵硬。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抬起手,动作极其生涩、甚至带着点僵硬地,轻轻拍了拍晓晓剧烈颤抖的肩膀。那动作,和他平时精准利落的风格截然不同,笨拙得像个第一次哄孩子的父亲。
“它……茶包,”顾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和笃定,“它很坚强。跟你一样。不会有事。”
这句笨拙的安慰,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晓晓冰冷绝望的心田。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顾茗。他墨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平日的冰冷锐利,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狼狈哭泣的样子,那里面盛满了……心疼?担忧?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笨拙的温柔?
这一刻,什么身份隔阂,什么过往恩怨,什么爷爷的警告,都在巨大的共同担忧面前变得模糊不清。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对茶包生命的深切牵挂!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心思难测的资本大鳄,他只是一个和她一样,为一只小生命揪心的普通人!
巨大的依赖感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晓晓脆弱的心脏。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倾向顾茗的方向,将额头抵在了他依旧僵硬地放在她肩头的手臂上,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支撑她的力量。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衣袖。
顾茗的身体猛地一僵!女孩温热的眼泪和额头传来的依赖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他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心底深处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滚烫的泪水悄然融化。他强忍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慰的冲动,只是任由她靠着,那只放在她肩上的手,终于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动作依旧笨拙,却充满了无声的安慰。
“会好的……”他低声重复着,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长椅上,在等待一盏生命之灯重新亮起的煎熬时刻,两颗心因为一只共同牵挂的小猫,前所未有地靠近了。脆弱卸下了心防,依赖拉近了距离。顾茗笨拙的安慰和无声的守护,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晓晓心中的层层迷雾,照亮了某个被刻意忽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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