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苑的残垣断壁在风雪中呜咽,琉璃碎片和凝固的血迹被新落的雪粉覆盖,却掩盖不住那场惊魂宴杀留下的刺骨寒意与沉重谜团。宫人噤若寒蝉地清理着狼藉,太医们穿梭忙碌,救治着受伤的宗亲大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驱之不散的、淡淡的污秽气息。
密室之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冰冷。萧玉端坐主位,脸色苍白,凤眸深处燃烧着后怕与滔天的怒火。王宇哲站在她身侧,玄甲未卸,血迹斑斑,剑眉紧锁,眼神锐利如鹰,反复审视着手中那枚从废墟中拾回的、失去光泽的“龙睛佩”。蓝凤凰坐在一旁,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正小心翼翼地用秘药温养着那三只受创不轻的冰魄玉蚕,清澈的眸子里残留着对刘明轩那恐怖力量的深深忌惮。
“刘明轩……钦天监的大巫师……”萧玉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冰冷,“朕登基以来,他深居简出,几乎从不过问世事,只负责观测天象,主持祭祀大典……朕甚至……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他为何要反?为何要勾结辰龙卫叛徒,操控药人,祸乱盐铁,甚至……不惜亲自动手,在朕的宫宴上行此弑君之举?!”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帝王的尊严被践踏的愤怒让她指尖发白。
“他的力量……”王宇哲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远超武道范畴。那一指……轻描淡写便化去了我全力一击,内力如泥牛入海,反噬之力更是诡异莫测。这绝非寻常武学或苗疆蛊术,更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涉及天地规则、逆转生死的……上古巫道!”
“巫道?”萧玉和蓝凤凰同时看向他。
王宇哲点头,目光转向蓝凤凰:“蓝姑娘,你苗疆传承悠久,可曾听闻过类似的力量?”
蓝凤凰小脸绷紧,用力点头:“宇哲哥哥说得对!那个刘明轩,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古老,非常可怕!比我见过的任何蛊师、甚至十万大山深处那些最古老的部落祭司都要恐怖!他用的不是蛊,也不是我们常见的巫术,更像是……首接操控‘死亡’和‘混乱’本身!他提到‘逆天改命者,当受天诛’……我感觉,他恨的好像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胤朝的‘天命’!”
“天命?恨胤朝的天命?”萧玉凤眸微眯,咀嚼着这句话,一个尘封在皇家秘档深处、几乎被遗忘的禁忌传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悸!
“难道……是那个诅咒?!”萧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诅咒?”王宇哲追问。
萧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缓缓道:“一个只记载在历代帝王口耳相传、秘而不宣的皇家禁忌——‘双生之咒’!”
她目光扫过王宇哲和蓝凤凰,声音低沉而肃穆:“胤朝开国太祖曾有严训:皇室若诞双生子,视为不祥,有动摇国本、分裂山河之兆!盖因双生子血脉相连,气运相冲,一人为帝,另一人必为‘祸星’,引动天地戾气,招致灾殃!故……凡遇双生皇子,必择其一,或……弃之!”
“弃之?!”蓝凤凰倒吸一口凉气,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
“不错!”萧玉眼神复杂,带着帝王的冷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据秘档记载,先帝……朕的父皇,隆庆帝在位时,其宠妃曾诞下一对双生皇子!此乃胤朝立国以来,皇室首次出现双生子!当时……朝野震动,钦天监更是以星象示警,言‘双龙同渊,必有一噬’,若不处置,恐有亡国之祸!”
密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后来呢?”王宇哲沉声问道,他己隐隐猜到了结局。
“后来……”萧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历史的沉重与血腥,“在朝堂重压和钦天监的‘天意’之下,先帝……做出了选择。他留下了年长片刻、哭声更为洪亮的皇子,也就是……朕的父皇,后来的承平帝。而另一个孱弱的婴孩……”
她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被遗弃。”
“遗弃?!”蓝凤凰捂住了嘴,苗疆虽也有争斗,但如此对待亲生骨肉,尤其还是刚出生的婴儿,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如何遗弃?遗弃何处?”王宇哲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秘档语焉不详,只记载‘交由钦天监处置,永绝后患’。”萧玉闭上眼,似乎在回忆那冰冷的文字,“钦天监……当时的监正,正是……刘明轩的师尊!传闻,那位监正精研上古巫术,手段莫测……”
线索,在此刻轰然贯通!
“钦天监……刘明轩……”王宇哲的声音冰冷彻骨,“被遗弃的皇子……交由钦天监处置……永绝后患……而刘明轩,正是上一任监正的衣钵传人!他……就是那个被遗弃的双生子!”
密室内落针可闻!这个推论太过惊悚,却又无比合理!
刘明轩,本应是胤朝的皇子,与承平帝一母同胞!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双生之咒”,在出生那一刻就被亲生父亲抛弃,交由掌控神秘巫术的钦天监“处置”!他本该尊贵的命运被彻底扭曲,在阴暗的钦天监深处,与那些古老的巫术典籍和冰冷的星象仪为伴!
他活了下来,并且继承了师尊那诡异莫测的上古巫道!他看着自己的同胞兄长登上帝位,看着萧玉继承大统(承平帝早逝无子,由皇妹萧玉继位),看着这抛弃他、将他视为“祸星”的皇室,依旧享受着无上尊荣!
几十年的怨恨,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那“双生之咒”不再是束缚他的枷锁,反而成了他复仇的借口和野心的催化剂!他要证明,他才是天命所归!他要让这抛弃他的胤朝皇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要……逆天改命,自己坐上那至高的龙椅!
“所以……他化名‘九重天’,暗中掌控了辰龙卫大统领龙睛!”王宇哲眼中寒光爆射,“利用辰龙卫的便利,勾结西戎,散布蚀髓散,炼制药人,制造恐慌!又通过漕河帮蛀空盐铁税银,动摇国本!最后……在宫宴之上,以九幽魔音行弑君之举,妄图一举颠覆胤朝!”
“而‘龙睛己暗,辰龙当归’……”萧玉看着王宇哲手中那枚失去光泽的龙睛佩,声音冰冷,“他是在宣告,被皇室视为‘暗’、视为‘祸星’的他,才是真正应该执掌辰龙卫、乃至执掌这胤朝江山的人!他要这辰龙,归附于他这‘暗龙’!他要……改朝换代!”
蓝凤凰听得小脸煞白,她终于明白刘明轩身上那股滔天的恨意和漠视生命的恐怖气息从何而来。那是被至亲背叛、被命运玩弄后,酝酿了数十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
“他恨的,是整个胤朝皇室,是整个抛弃他的‘天命’!”王宇哲握紧了龙睛佩,冰冷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他不要颠覆,他要的是……取而代之!他要以巫道登基,成为这胤朝……不,是他所创立的新朝的……巫皇!”
巫皇!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意味。
“他最后消失的手段……”王宇哲回想起刘明轩带着龙睛遁入虚空涟漪的情景,“恐怕也是某种极其高深的空间巫术。他的巢穴,很可能不在凡俗之地。”
“钦天监!”萧玉猛地站起身,凤眸之中杀意凛然,“那里是他成长之地,必有密室暗道,甚至可能连通着他所谓的‘九重天’!宇哲!”
“臣在!”
“朕命你,即刻调集玄甲锐士、影卫精锐,包围钦天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刘明轩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亲自……了结这段皇家孽债!”
“遵旨!”王宇哲抱拳领命,眼中战意熊熊!这一次,不再是朝堂倾轧,不再是边境烽火,而是面对一个掌握着上古巫道、心怀滔天怨恨、意图窃取江山的——巫皇!
双生之咒,酿成了数十年的仇恨苦果。被遗弃的皇子,化身最恐怖的巫师,带着颠覆乾坤的野心卷土重来。胤朝的天空,己被巫影彻底笼罩,一场关乎王朝存续、正邪对决的最终决战,即将在钦天监那神秘而古老的高台之上,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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