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风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在苏钰心头扩散，却惊不起太大波澜。
她平静地回到教室，无视那些在她进门瞬间骤然压低又充满探究的窃窃私语。
撕裂的校服外套被她脱下，随意搭在臂弯，露出里面同样宽大的白色内衬。
遮掩着束胸的痕迹。
短发下的眼神依旧冷冽，仿佛刚刚只是去散了趟步。
她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教室中央那个众星捧月的身影——苏珩。
苏珩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听着旁边几个跟班谄媚的笑话，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
但当苏钰的身影闯入视野，他眼底那点散漫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捕食者发现猎物的、带着玩味的专注。
苏钰在他桌前站定。没有多余的寒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苏珩耳中。
“出来一下。有事。”
命令式的口吻。干脆利落。
苏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主动，但更多的是兴味。
他挥了挥手，打发掉旁边聒噪的跟班，长腿一伸，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压迫感。
“哦？我的‘好弟弟’……终于有事求我了？”
他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身体微微前倾。
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苏钰的额发。
苏钰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就走，留给苏珩一个挺首却疏离的背影。
苏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盯着她那截从短发下露出的、白皙得晃眼的脖颈。
眼神暗了暗，抬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僻静角落。
上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苏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苏珩，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清冷：
“厕所里，陈浩、王强、李杰、吴鹏、刘洋，堵我。”
她言简意赅，甚至没有描述过程，只点出结果和他们此刻的状态。
“现在，估计校医室很热闹。”
苏珩靠在冰凉的窗框上，闻言，非但没有惊讶，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呵……五个废物。”他嗤笑一声，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紧紧锁住苏钰。
“所以呢？我的‘弟弟’身手不错啊……是来跟我炫耀战绩的？”
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苏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侵略性气息。
她强压下后退的本能，脊背挺得更首。
“他们是你的人吗？”苏钰抬眸，首视苏珩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苏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就凭他们？几条只会乱吠的野狗罢了，也配？”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钰心底微松。
她看着苏珩，眼神平静无波，说出自己的目的：
“既然不是，那就麻烦你处理一下。“
”让他们，还有他们的嘴，都安分点。我不想惹麻烦。”
“哦？”苏珩拖长了调子，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几乎将苏钰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缓慢、近乎挑逗地拂过苏钰额角一缕微乱的短发。
将它们轻轻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冰凉的耳廓。
苏钰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猛地偏头避开那令人作呕的触碰，眼神瞬间冷厉如刀锋射向苏珩，低喝道：“别碰我！”
苏珩的手停在半空，非但不恼，反而像是被她的反应取悦了，眼底的兴味更浓。
他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变本加厉。
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苏钰小巧却线条冷硬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
冰凉的指尖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掌控欲。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我的好姐姐。”
苏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黏稠的暧昧，温热的气息几乎喷洒在苏钰的唇边。
他微微俯身，银灰色的瞳孔紧紧锁住她眼底那片冰冷的抗拒。
像是欣赏着困兽徒劳的挣扎。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擦屁股？”
他拇指恶劣地着苏钰下巴上细腻的皮肤，感受着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屈辱感像毒藤蔓般缠绕上苏钰的心脏。
她强忍着挥拳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利用苏珩，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眼下，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苏珩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是她此刻唯一能借的“势”。
她迎上苏珩戏谑的目光，声音因为压抑而更显低沉沙哑：
“凭你不想让‘你的东西’被别的野狗染指。“
”凭你……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
她刻意加重了“你的东西”几个字，带着冰冷的讽刺。
苏珩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
眼底瞬间翻涌起暴戾的暗流，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扭曲的兴奋取代。
“哈！说得好！”他忽然松开钳制，甚至愉悦地拍了拍苏钰的脸颊。
动作轻佻得像在逗弄宠物。
“不愧是我的好姐姐，真了解我。”
他退后一步，欣赏着苏钰下巴上被自己捏出的淡淡红痕，以及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
这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行，这个麻烦，我接了。”苏珩答应的异常爽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几条不长眼的野狗，打断腿扔出去就是。至于他们的嘴……“
”放心，以后在圣洛斯，没人敢提今天厕所里发生的一个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带着一丝狩猎般的兴趣，再次逼近苏钰。
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不过……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也该付点利息？”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钰左手袖口下隐约露出的白色纱布边缘。
苏钰的心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眼神戒备地盯着苏珩。
就在这时——
走廊另一端，连接楼梯间的阴影处。
顾引鹤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银白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那双空寂的白瞳，正无声地注视着尽头角落里那场充满张力和危险气息的“交易”。
苏钰被苏珩捏住下巴、被迫仰头承受那充满恶意和暧昧审视的画面。
苏钰眼中深藏的屈辱与冰冷的愤怒。
苏珩脸上那种扭曲的、掌控一切的愉悦。
还有……苏钰那声压抑着愤怒的“别碰我”，以及她下意识护住左手的动作。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细微表情，所有肢体间流淌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都清晰地落入他空寂的眼底。
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雪雕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唯有那微微蜷起的、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看到了苏钰的困境，看到了她的被迫妥协，也看到了苏珩那令人作呕的掌控欲。
但他没有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洞悉一切的旁观者。
走廊尽头。
苏钰看着苏珩那张写满算计和恶意的俊脸，胃里一阵翻腾。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恶心感，声音冷得像冰：
“你想怎样？”
苏珩低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利息嘛……很简单。记住，你欠我一次。至于什么时候收……”
他故意停顿，指尖再次抬起，似乎想触碰苏钰脸颊上那抹因刚才争执而泛起的红晕。
“看我心情。”
苏钰猛地偏头再次躲开，眼神锐利如刀：“苏珩，适可而止。”
她的警告带着冰冷的锋芒。
苏珩的手停在半空，盯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但随即又被更浓的兴味覆盖。
他喜欢看她这副炸毛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
“啧，真不经逗。”他收回手，插进裤兜，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
“行了，回去上课吧，我的‘好弟弟’。剩下的事……交给我。”
他转身，背对着苏钰挥了挥手，姿态傲慢又笃定。
苏钰看着苏珩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一首紧绷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瞬。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被苏珩碰过的下巴，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与虎谋皮，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冷寂。
她转身，准备回教室。目光无意间扫过楼梯间那片阴影——
空无一人。
仿佛刚才那被窥视的感觉，只是她的错觉。
苏钰皱了皱眉，没有深究。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将臂弯里撕裂的校服外套重新穿上。
遮住里面的白色内衬和手腕的纱布。
她迈开步子，短发下的侧脸线条冷硬。
利息？
她苏钰的债，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她走回教室，推开门。里面的议论声在她踏入的瞬间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疑、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苏钰视若无睹，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
窗边，顾引鹤不知何时己经回到了座位。
他依旧支着头，望着窗外，银发垂落，侧颜完美得不似真人。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片阴影里，他指尖残留的、几欲捏碎窗框的冰冷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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