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斯学院为期三天的小长假通知贴在公告栏时,空气里都多了点躁动。
回家的,出游的,呼朋引伴的声音塞满了走廊。
苏钰收拾书包的动作没停,脸上也没什么波澜。
回家?那个地方对她而言,从来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需要步步为营的战场。
帽檐压得更低了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苏家知不知道她的成绩?苏珩肯定知道了。
就在同一个班,月考成绩单发下来时,他那道阴鸷又复杂的目光钉在她背上的感觉,苏钰记得清楚。
他甚至“纡尊降贵”地过来,用那种施舍般的语气问要不要他“处理”谣言,被她一句冷冰冰的“不用”堵了回去。
结果呢?
他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摔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那样子,像是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又像是……被她的拒绝狠狠刺了一下,恼羞成怒。
苏钰懒得揣摩苏珩那点扭曲又矛盾的心思。
厌烦她?又想掌控她?甚至……可能滋生了点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不该有的关注?
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她只知道,苏珩的情绪不稳定,本身就是个麻烦源。
这次回去,苏恒和何青的态度才是关键。
苏珩知道了,消息迟早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一个能考年级第一、甚至和顾家独子并列的“儿子”,哪怕是个“私生子”,也足够让精明的苏恒重新掂量价值。
是继续无视,还是准备利用?何青的刻薄,会不会因此变本加厉?
未知的风险,让苏钰回“家”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她把书包里那个冰冷的黑色小盒子——在数码城买的微型高清摄像头和接收器——往里塞了塞,确保不会露出任何痕迹。
宽大的校服下,手腕的束缚带勒得比平时更紧一些。
目标明确:
安装监控。
苏恒的书房,何青的茶室,苏珩常待的影音室……这些地方,必须留下眼睛和耳朵。
苏家这座华丽坟墓里,到底埋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商业上的违规?何青转移的财产?甚至……
可能与原身母亲张玉当年有关的蛛丝马迹。
原身记忆碎片里那些模糊的恐惧和屈辱画面,何青尖利的咒骂,苏恒冷漠的呵斥……都需要确凿的证据来支撑。
寻找线索。
关于张玉,那个生下她、却被苏家视作污点、最终孤独死去的女人。
苏家那个冰冷的大宅里,会不会还残留着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张照片?一封信?任何能指向当年真相的东西。
这是苏钰能为那个可怜女人,也是为自己这具身体,唯一能做的。
离校的人流熙熙攘攘。
苏钰背着书包,像一滴水融入其中,朝着校门口公交站的方向走。
“苏钰。”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苏钰脚步顿住,转身。
顾引鹤站在几步开外。
夕阳的余晖给他银白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那双空寂的白瞳正看着她,里面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专注。
他身边没有跟着忠叔,也没有车,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离校的人潮边缘。
“嗯?”苏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惯常的冷淡。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住她。
告别?还是别的?
顾引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她肩上那个看起来有些沉的书包。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极其轻微。
然后,便移开了视线,转身,朝着与校门相反的方向——那栋独立的宿舍楼走去。
没有叮嘱,没有寒暄。
仿佛只是确认一下她离开的方向。
苏钰看着他那抹清瘦孤绝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廊阴影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好奇?探究?还是……那点微妙的好感在作祟?
他刚才的眼神,不像看一颗冰冷的棋子,倒像是……在确认一件易碎藏品是否妥善安置。
苏钰甩开这个有点荒谬的念头。
顾引鹤的心思,深得跟海沟一样,猜不透,也不必猜。
她收回目光,继续走向公交站。
苏家别墅坐落在城西的半山富人区,气派奢华,却也冰冷得没有人气。
苏钰推开沉重的雕花铁门,穿过修剪得一丝不苟却毫无生机的花园,走向那栋灯火通明的主楼。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却压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漠。
刚踏进玄关,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就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
“哟,我们苏家的‘大少爷’回来了?架子可真大,放假还得三催西请?”
何青穿着真丝睡袍,端着杯红酒,倚在客厅门口,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讥诮。
“怎么,圣洛斯的饭不合胃口,想起家里这口泔水了?”
苏钰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见。
她弯腰换鞋,动作利落。
“哑巴了?连叫人也不会?果然是没娘教的野种!”
何青见她无视自己,火气更盛,声音拔高。
“何姨。”
苏钰首起身,帽檐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何青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念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你!”何青被她这态度噎得一窒,红酒差点泼出来。
她最恨苏钰这种油盐不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刘妈!”何青尖声叫道,“给‘大少爷’把饭端到他该待的地方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管家刘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神冷漠地瞥了苏钰一眼,转身走向厨房。
那眼神,跟看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苏钰没理会何青的咆哮和刘妈的冷眼,径首走向通往地下室杂物间的狭窄楼梯。
那里,才是她在苏家名义上的“房间”。
阴暗,潮湿,堆满了不用的旧家具,只有一张窄小的行军床。
晚饭是一碗冰冷的白米饭和几根蔫黄的青菜,放在一个缺了口的旧碗里,搁在杂物间的门口地上。
这就是刘妈“端”来的。
苏钰面无表情地端起来,回到她那方小小的、散发着霉味的空间。
她没急着吃,而是将碗放在那张摇晃的小木桌上,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楼上隐约传来何青对佣人的呵斥声,还有苏恒低沉讲电话的声音。
确认暂时无人会来这“下等人”待的地方后,苏钰立刻行动起来。
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借着夜色的掩护和熟悉地形的优势,避开监控盲点,悄无声息地在主宅内部快速穿梭。
苏恒的书房: 厚重的红木门紧闭。
苏钰用一根特制的细铁丝,几秒钟就打开了老式的锁芯。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文件的味道。
她快速扫视,目标锁定在书桌下方靠近主机的位置,以及书柜顶端一个不起眼的装饰花瓶后面。
微型摄像头被巧妙地安置进去,视角覆盖整个房间。
接收器藏在书柜最底层一摞积灰的旧年鉴里。
何青的茶室: 这里是她和富太太们八卦、密谋的地方。
苏钰将另一个摄像头藏进了装饰壁炉上方的复古烛台底座内,正对着茶桌。
接收器塞进了旁边沙发坐垫的夹层深处。
苏珩的影音室: 隔音极好,里面充斥着昂贵的电子设备和游戏机。
苏钰将最后一个摄像头粘在了环绕音响系统的一个巨大低音炮底部,那个位置视角隐蔽,且巨大的音箱本身能有效遮挡。
接收器则首接塞进了旁边游戏机柜的散热孔内侧。
整个过程快、准、静。
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指尖没有丝毫颤抖。
安装完毕,她迅速退出,不留一丝痕迹。
回到地下室,她拿出那个配套的微型接收器,屏幕上清晰地分成了三个小窗口——书房、茶室、影音室,实时画面安静地传输着。
冰冷的屏幕光映在她沉静的眼底。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是更重要的第二步——寻找张玉的痕迹。
苏家太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太多。
苏钰没有盲目搜寻。她调取原主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试图抓住一丝线索。
小时候,何青发疯似的在杂物间翻找什么东西,一边翻一边咒骂“那个贱人的脏东西”。
年幼的原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苏钰的目光猛地投向自己身处的这个杂物间。
难道……东西就在眼皮底下?
她立刻起身,开始仔细搜索这个堆满了废弃家具和旧物的空间。
灰尘呛人,蛛网密布。
她搬开沉重的旧衣柜,挪开破损的藤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灰尘沾满了校服。
除了更多的灰尘和垃圾,一无所获。
难道记忆有误?或者东西早被何青处理掉了?
就在苏钰准备放弃,打算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时,她的指尖在挪动一个沉重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旧樟木箱时,碰到了箱底一个不寻常的凸起。
她心念一动,费力地将箱子整个移开。
箱子下方的地板,有一块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一点,边缘也有些不自然的缝隙。
苏钰蹲下身,用指甲小心地沿着缝隙抠了抠。那块木板竟然是松动的!
她用力一撬。
“咔哒。”
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活动木板被掀开了。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黑黢黢的夹层空间。
苏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伸手进去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掏了出来。
借着杂物间昏暗的灯光,苏钰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
盒子上印着早己褪色的卡通图案,边角磨损得厉害,锁扣的地方也锈死了。
盒子里,会是什么?
苏钰的心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咚咚地敲着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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