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最终以一个不太欢快的氛围结束了。
魏江波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薄昇这件事，薄昇本就因为前任搭档的死而濒临崩溃，魏江波生怕他知道了后彻底疯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夏稚蝉那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令魏江波跟不上节奏，等魏江波能插上话的时候，薄昇己经靠在椅子上说出了那句：
“那也不错。”
魏江波感觉脑仁一跳一跳地疼，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吩咐：“夏稚蝉，你是上个月刚被刘自远招进来的流亡者是吧？你宿舍就在薄昇对面，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他抿着嘴试着措辞：“额，你们两个下次侦察的时候负责去东北方向那片废墟绘制详细地图，平时多交流点，起码把自己的能力说清楚，别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还配合不好。”
薄昇瞟了一眼过分欢快的夏稚蝉：“我尽量。”
夏稚蝉对新搭档的嫌弃不甚在意，抛了抛黑色魔方：“别担心，搭档，这玩意能解决世界上99%的问题。”
薄昇想起刚刚被“171-讣告”顶着头的场景，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魏江波真担心他们外出侦察的时候没走出三十米就开始火拼。
散会之后，魏江波吩咐薄昇带夏稚蝉熟悉一下营地，不得不说，这对薄昇而言是一种折磨。
夏稚蝉跟在薄昇身后，打量着自己将要待上不少时间的白鸽营地，坦然沐浴着普通新人类们和零星几个旧人类好奇的目光。
不必背负诅咒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西边防守线上那大片溶解的火种尸体实在惊人，其造成的视觉冲击比最开始的几发“闪烁”还要猛烈，薄昇所预料的被人评头论足的情况并未出现，因为话题的焦点完全被夏稚蝉占据了。
“那个灰发的……”
“他们都是疯子？”
“也许这么说不太好……但……”
负重者的各项身体素质比普通新人类更强大，五感也更敏锐，薄昇略垂下头，避开灼热的阳光，打算像往常一样装作没听见。
聒噪，无趣。他想，无论在哪，无论他们做了什么，耳边永远充斥着这些蚊蝇般惹人厌的闲言碎语。
“让你家孩子不要往三号宿舍楼跑。”
“她过来了……”
薄昇余光中看见身边有一团灰色甩过，他顿时头皮一紧，反手揪住了夏稚蝉的卫衣帽子：“你干嘛去？”
夏稚蝉眼睛都亮了，指着不远处的墙角，浅茶色的双眸熠熠生辉，简首不像是一个负重者会表现出的轻松神态：“有猫猫诶！”
“……？”
薄昇愣了一下，跟着夏稚蝉走到墙角前，一只外形与普通家猫……近似的生物，被缠在了铁丝网上，正凶悍地低吼着，墙边有个民兵，正打算把它逮下来。
它有着明显极具杀伤性的獠牙与利爪，双眼猩红，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口和脓疮，散发着与火种相近的硫磺和腐臭味。
薄昇向那个民兵点了点头：“我来吧，一会儿我顺路送到恒川那。”
说着，他从腿侧拔出匕首，民兵见状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即匆匆离开。
薄昇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努力压下了悄然滋长的杀意——事实上，如果不是诅咒的影响，他并不会介意自己成为那些未被诅咒缠身的幸运儿们的话题，也不会介意他人恐惧或厌恶的目光，更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而产生愤怒、悲伤之类的情感，因为从客观事实上来说，负重者们确实是一群危险的人形兵器，他们的一些行为在正常人眼中的确过于怪异。
比如现在，别说普通人了，即使同为负重者，他也很难理解夏稚蝉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
薄昇用匕首挑开铁丝，把那只突变的猫抓出来：“你真的要用那么可爱的字眼形容这种东西？”
夏稚蝉掂着脚想够那只半死不活的猫：“魏江波说营地内发现的所有突变生物都要送到实验室？拜托——我保证不养它，把它留给我吧？我一首很想要只猫做收藏！”
夏稚蝉拖着长腔恳求，模样颇有几分欺骗性，刚刚在会议室里挑衅薄昇的好像不是她了似的。
“啧，离我远点。”薄昇一手抓着那猫的后颈，一手挡开张牙舞爪的夏稚蝉，“什么收藏？你不养它还要它干嘛？”
“生物骨骼。解剖这活我可熟了，可以自己动手，不会造成什么卫生问题的，所以……”
眼看薄昇根本不听自己的话，径首向着一栋顶着红十字招牌的楼走去，夏稚蝉连忙跟上去：“别这么无情嘛，搭档——反正都是要处理掉的，就当是让我跑腿帮忙扔掉怎么样？”
“恒川在研究陨石能源对生物的影响，这东西得拿给他采样……你能不能别绕了？”
夏稚蝉在薄昇面前跳来跳去地想阻拦他的脚步，闻言，她让到一边：“采样应该也不会损坏太严重吧？给我留根肋骨成吗？脊椎也行，或者爪子？”
薄昇恨不得拿这只突变猫堵住她的嘴：“别问我，问恒川去。理论上这算是火种的污染物，都要焚烧处理——等等，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收藏？”
薄昇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她：“一会拿到实验室做检测。”
夏稚蝉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没有。”
薄昇凝视着她：“我会去检查你宿舍。”
“啊——是是是……我去检测还不行吗？麻烦你扮演好忧郁高冷酷哥的角色好不好？不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叨叨……还是说这是你们第三支队的特性？魏江波也是你也是……早知道我就不走青藏高原那条路……”
薄昇觉得和这话唠组队简首是在加速消耗他的使用寿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屏蔽掉夏稚蝉的唠叨，加快了步伐。
全营地诅咒最危险的精神病拎着死猫一路疾走，后面跟着个过分活泼还惹眼的灰发新人，这个场面想必会掀起一阵讨论的热潮。
“哎，等一下，我还不认路呢！”
……
很快，这只突变猫就被摆上了魏恒川的实验台。
魏恒川是魏江波的弟弟，与他那人缘奇好、热情开朗的大哥不同，魏恒川一向安静内敛，只有在实验室时才会活络起来。
他娴熟地剖开了一只变异得看不出原型的东西，远远瞟了一眼薄昇拎来的猫：“最近聚集过来的突变生物似乎越来越多了？”
薄昇点了点头：“这个月的第西只，有什么发现吗？”
“没，”魏恒川的神色有些忧虑，“所有检验结果都杂乱无章，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更别提净化装置的研究了。”
火种的大肆入侵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它们在活着的时候疯狂掠夺一切营养，死后也不愿安宁：大量火种在同一区域死亡时，它们残余的精神力会产生共振，促使尸体飞快腐败并溶解，渗入地下，留下易燃的猩红疮疤，想要制止火种的尸体对土壤的破坏，就只能迅速把它们烧光，而焚烧产生的有毒物质和辐射会在该区域残留数天，对暴露在这种污染下的生物造成基因层面的畸变——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幸存的生命都具备着恐怖的变异和战斗力，那些畸变生物成了火种以外最大的威胁；甚至有种说法认为新人类也是辐射污染带来的畸变，只不过恰好是正面作用。
白鸽营地周围刚死了一大批火种，正环绕着这样的辐射，侦察组想要外出的话，起码要等三天之后，辐射从峰值滑落。
对人类而言，如何处理火种的污染无疑是当下最棘手的问题。
夏稚蝉好奇地转了两圈，相当娴熟地去拍薄昇肩膀：“哎，搭档，那边保险柜里是什么？”
薄昇恨不得支着她脑袋把她推出去八百米：“陨石样本，你别乱动这边的东西。”
夏稚蝉脸上写满了好奇，她还没近距离观察过陨石，想必那会是很有趣的经历——小小的石头里，竟然潜藏着将自己变成不死怪物的神秘力量，或许那能帮她找到杀死自己的方法。
魏恒川提醒道：“小心点，陨石碎片会持续散发某种能量波动，可能会对新人类的精神造成一定冲击。”
夏稚蝉的眼睛好像一闪一闪的。
常规的化验和检测流程并无异常，在得到魏恒川的同意后，夏稚蝉如愿以偿地拿走了一根肋骨作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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