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活动中心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空气中洒下无数浮动的尘埃，给一排排落满灰尘的旧书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略带霉味的书香。
当白千凝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让她眼角不由自主一跳的身影。
周寻真正蹲在一摞旧书前，神情专注地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拭着一本厚重典籍的封面。
听到开门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寻真脸上的专注瞬间化为惊愕，随即转为一种混杂着尴尬、局促与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块擦拭用的抹布，动作僵硬。
“白……白同学。”
他顿了顿，指了指门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我……我这就走，我只是来帮学工处做志愿者，整理旧书的……我马上就回避。”
说着，他便要绕过书架，从另一侧离开。
毕竟，那份五年期的《民事骚扰行为限制申请书》，还具有法律效力。
看着周寻真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白千凝心中那丝因意外相遇而升起的警惕，悄然散去了几分。
不可否认，从结果来看，自己确实是这件事的受益者，不仅拿到了天青玉髓的奖励，还顺手薅了系统的羊毛。
而周寻真，虽然起因有错，但最终的下场却，远比他行为的恶劣程度要严重得多。
档案留底，这意味着他未来在联邦体制内的道路，几乎被彻底堵死。
这种惩罚，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含辛茹苦供养出来的大学生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罢了，大家都是文明人。
“等一下。”
白千凝清冷的声音响起，周寻真脚步猛地一顿。
他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心中一片冰凉。
这是……
要追究他违反限制令的责任吗？
“那个……”
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后传来的声音，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与……
歉意？
“不用了。”
白千凝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
“之前的事……不好意思。”
“我听说，你的档案……损失很大吧？”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
“这些天我也回想过，那件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双方的利益，都没有最大化。”
周寻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他呆呆地看着白千凝，眼睛里此刻写满了茫然。
她……
在向我道歉？
良久，周寻真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摇了摇头，
“该道歉的人是我。留案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总归，是我错了。”
他坦然的态度，反倒让白千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一句话，再次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一个低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书本，只是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一个则转身，走到了那堆积如山的旧书前，开始一本一本地翻找起来。
周寻真看着白千凝那焦急翻找的模样，又回想起她刚才那句出乎意料的道歉，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
这些日子，他也曾反复回想过那天的事。
那天在警局，白家父母那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他记忆犹新。
最后的结果，仅仅是一份限制令，己经是白千凝手下留情了。
说到底，就像白千凝刚才所说的那样，
那件事，是双方利益都没有最大化的双输局面。
他原以为，她只是出于某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或是懒得与他这种小人物计较。
却从未想过，她会……
主动道歉。
想到这里，他原本因“天机镜”情报而产生的些许贪念，瞬间烟消云散。
思及此，周寻真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找到了！”
白千凝发出一声低呼，从书架的最底层，抽出了一本布满灰尘的《阵列初解》。
她欣喜地翻开书，迫不及待地摸向书脊与书页连接处的夹层。
然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她心中猛地一沉。
空的。
夹层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难道是沈述那个狗东西的心声出错了？
还是说，机缘己经被人捷足先登？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际，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你……是在找这个吗？”
白千凝猛地回头，只见周寻真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旁，手中正捏着一个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是？”
周寻真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不知为何，竟不敢与她对视，
他低下头，将信封递了过去，低声道，
“是我在这本《阵列初解》的夹层里找到的。”
“我看过了，是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寄出去的情书。”
两人安静下来，彼此无言。
最终，还是周寻真叹了口气，主动打破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专门来找它，但……这东西，你应该比我更需要。”
“这封信，是写给联邦科学院的林海生院士。”
“写信的人叫魏晚晴，是林院士当年的同窗。信里的内容，提及了他们当年……一些错过的遗憾。”
“魏晚晴前辈，在写完这封信不久后，就因为一次实验意外过世了。”
“所以，这封信，林院士本人也并不知道它的存在。”
“而且，林院士一生未娶，至今仍在为当年的错过而遗憾。”
“凭借这封信，你想从他那里换取一份五大顶级私立大学的推荐信，想必……不难。”
周寻真详细地说明了情况，
当然，他很默契地隐去了这一切情报都来源于“天机镜”的事实。
白千凝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是泛起了波澜。
原来如此。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情书，这分明是一份尘封了数十年的“人情”，更是一块敲门砖！
凭借此物，只要找到那位林院士，无论如何，都能换来一个人情。
对于想考入五大私立的她而言，这封信的价值，无可估量！
她接过信封，着那略显粗糙的纸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留下？”
白千凝抬起眼眸，看着周寻真，声音很轻，
“你大可以不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封信背后的故事。”
周寻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有无奈，有释然，也有一丝解脱。
“就当我蠢吧。”
他耸了耸肩，目光转向窗外，轻声道，
“而且，在警局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能不能帮你考进五大私立吗？”
“现在，这也算是……我给出的答案吧。”
白千凝沉默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信封，郑重地看着他，
“多谢。”
周寻真摆了摆手，似乎也松了口气，
“不用，就当……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追问，对方的信息来源。
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对谁都好。
白千凝将信封小心地收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犹豫了片刻，脑海中闪过系统面板上，关于戚长风和玄机府的信息，以及沈述心声里，提到戚长风下山的任务。
罢了，投桃报李。
这波，不亏。
她看向周寻真，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查一下‘玄机府’隐世一脉的消息。”
“特别是，他们似乎一首在寻找一件遗失的‘镜子’。”
“似乎……和你有些关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寻真猛地一震！
他只觉得脑海中那面的“天机镜”，竟不受控制地嗡鸣起来，镜面上浮现出两个古朴的篆字——
玄机！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他的心头！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白千凝，
“那……我们，两不相欠了？”
白千凝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真心的浅笑，如同冰雪初融，明艳不可方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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