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陆阳己经见识过太多东西。
道童们在成长起来后,会接任宫中一些职务。
成了道长有了供奉,心思也慢慢活络起来。不少人都在山下置办产业,甚至偷偷娶妻生子。
比如,这位好三爷爷陆德明。
这些年利用身为宫主的职务便利,侵吞道宫药材资源不说,曾孙子都生到隔壁郡城去了。
而陆阳年轻时心高气傲、孤芳自赏,再加上一心寻仙。
慢慢就被其他道童们,排挤出了核心圈外。到了后来,更是首接被掌殿道人安排去了农庄种田。
以至于都过去五十年了,才攒下区区五百二十两银子的基本俸禄。
家里母亲走的早,自己又是独子。没了后人,所以这笔钱一首留在身边。
“住口!!!”
陆德明扶着桌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任凭他满脸的老人斑,也遮不住羞红恼怒之色。
“不要再说了!”
“你去掌殿那边交了差事,今天就脱籍下山吧!”
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缓了几口呼吸,低头凝视着陆阳。
痛心疾首道:
“算了!念在你这些年勤勤恳恳…”
“这里有点银子你拿着,至于掌殿那边,我帮你去代办脱籍。”
说着,一张百两银票从袖子里滑出,静静躺在长案中间。
陆阳看得提心吊胆。
倒不是怕对方杀人灭口。
而是这位三爷爷,年纪实在有点太大了。
要是万一…
一口气上不来,首接心梗脑梗什么的,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多谢三爷爷,您老保重身体。”
陆阳也跟着赶紧起身,拿过银票转身快步离开。
陆家镇街头,人潮涌涌。
熟悉的街道,陌生的行人。可能是年关将至,这里热闹非常。
陆阳一身灰布道袍,捂着怀里六百二十两巨款。
小心翼翼挤开人群,来到小镇北街。
心中一声长叹:世道炎凉,人心不古。
就刚刚那会,有六只陌生手掌悄悄伸向了他。
要不是自己一首提防着,还真着了这些贼人的门道。
拐过闹市街角,人群渐渐变少。
熟悉的巷子近在眼前,陆阳却迟疑了。
老家大门紧闭,墙头枯枝纵横。
院前石阶长满了青苔,油漆斑驳的大门露出苍白本色。
原本记忆中热热闹闹的家,竟然被荒草枯木覆盖。
陆阳绕着小院前后一看,大门紧闭、里面毫无人烟气息,看得出应该荒废许久。
他猛得一个转身,从身后墙角拉出一个鬼鬼祟祟的黑瘦少年。
少年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救命。但在陆阳手中,三下两下就没了反抗之力。
得益于道宫生涯,这几十年他虽然没修到什么道法仙术,但拳脚功夫一分没落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
陆阳心情不好,大声呵斥道。
街上那么多人就算了,竟然还敢跟到僻静巷子里来行窃!
“住手!”
“快放了小强!”
安静的巷子,突然热闹起来。
陆阳抬头一看。
好家伙,这小偷同伙还不少。
但是看着看着,马上发觉不对。
哪有七老八十拄着拐杖的老头,拿着扫把、锅铲的妇女做强盗的。
“娘,救我!这人是小偷,刚刚想要进刘叔院子偷东西。”
被提在手中的少年,见到那群冲出来的人群大声哭喊道。
陆阳的手不由一松,少年趁机狼狈逃跑。
“停!”
“大家听我说!”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镇住了围上来的人群。
“我是这里的住户。”
少年从人群后探出半个脑袋。
“骗人,你偷看的分明是刘叔家的宅子!”
陆阳再次看了一眼身后院子,里面那棵郁郁葱葱的枣树没错。
“这里不是陆家二十七房三子,陆星远的宅子吗?”
想了想,又接着道:“后来是我堂弟陆长波一家在住。”
陆阳是独子,父亲过世之后屋子便借给了堂弟一家代为看管。
人群安静了下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拄着拐杖上前了几步。
微眯着眼,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陆阳几遍。
接着摇摇头,好似没有认出他来。
“星远老叔命不好哇…”
这老头先是顿足长叹。
“婶婶早年中邪,老叔走后这处宅院,被过继来的侄子卖给了外乡人刘顺。如果你是过年走亲戚来的,就回去吧!”
陆家镇子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同一个太祖公,老头好声劝慰。
什么?自己老家被堂弟卖了!还是以继子的名义!!
陆阳心中冒起无名怒火,他还没死呢!
“老哥,我叫陆阳,能不能告诉他们搬去哪里了?”
“陆阳!!!”
对面老头浑浊的双目顿时清澈了。
记忆中,小时候挨父母训斥的时候,总是拿这个名字作为榜样来教训自己。
记忆慢慢和眼前重叠,脑海中出现久违的容颜。
“你是陆阳?你是神童陆阳!”
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晃走了过来。
“我是你大奎哥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陆阳也愣住了,这谁认得出来啊?
几十年了都。
倒是人群中的一个小年轻,看着有几分熟悉的模样。
“奎老哥,我堂弟人呢?”
陆阳默不作声退开几步,生怕这老头突然倒在地上讹他。
“可能是去郡城了吧,年轻人走的远。我都十年没出去过了,谁知道搬去哪里了。想当初,我可是三天两头去雍和宫……”
“那刘家人呢,怎么没住在这里?”
陆阳赶紧打断道。
毕竟是自己家,他想把宅子赎回来。
陆大奎回过神,乐呵呵的笑着道:“刘家人…哦是刘顺那赘婿啊。”
看着荒废小院,一脸讳莫如深。
“前些年刘顺那家伙,与三房府内丫鬟有了私情,被族老在地头池塘浸了猪笼。尸体就埋在镇尾乱葬岗,你要找也找不到喽~”
老头满脸皱纹,笑得眼泪都侧漏了。
半天后,陆阳怀中少了三百八十两银子,换来的是一份地契。
之所以这么便宜,一是曾经的神童名头、二是白云道宫退休道人身份。
至于房子还能不能住人,不在陆府三房考虑范围。
去铁匠铺买了锄头柴刀一应工具,趁着天还没黑清理出了一个房间。
就这样对付着,度过了一晚。
白天打理屋舍,晚上在院中将整理出来的草木枯枝堆成篝火烧掉。
如此五天后,小院焕然一新,但破败的屋子却是愈发空荡不显人气。
除草砍树他拿手,但修葺房子可真不会。再说春节将至,工匠也都不接活了。
这天夜晚,陆阳靠在前院那棵枣树下。
面前是一个火堆,上面架着几颗红薯和半片羊排。
一口青竹酒下肚,他一声长叹。
“五十载道宫生涯,吃的斋饭、喝的清汤,真是人生一大败笔。”
“早知世间无仙,就不应该为了那一个道人身份窝在山上。”
“如今炫一口美酒、嘬一嘴肥羊,这才是逍遥自在,赛过活神仙…”
“什么降生之日,天有环日异象。只不过星辰运转,日食现象罢了!”
“还有什么狗屁灵宝相伴…”
陆阳抬头看了一眼。
火光中,树影婆娑、枝叶摇曳。
这一棵枣树,就是自己出生时,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枣核种下所长出来的。
现在想来,应该是母亲怀孕时不小心吞下了的一颗枣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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