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己晚，春溪堂的柳大夫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卷下门前的营生旗，准备闭堂修整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正在关门的柳大夫心想，镇上又来人了，估摸着还是从骊山来的。
最近出入骊山的生面孔剧增，给平静的小镇增添了一丝不安。
不过，甭管外来人要做出什么大事，小镇的百姓忙于生计，都不太关心。
就像春溪堂，明天的生意还是照常要做，作为骊山镇仅有的两家医馆之一，方圆十里虽然人口不多，但凡有点小灾小痛，都来他这看病，哪天要是没开门，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柳大夫没想到“大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马蹄声骤急，没等柳大夫插上门闩，外面有人大喊：“等一等！”
柳大夫一怔，顿了一会儿，迟疑地把门重新打开。
马蹄声近在耳边，一队人马拖拖拉拉出现在眼前。
这些人马看着埋汰极了--人无好人，马无好马。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互相搀扶着下马，有两个横趴在马背上，头脚垂下，生死不知。
五匹马有些轻微擦伤，停下后都不安地乱动，被人死死牵在手里，受了惊的样子。
最后面一辆马车，被一匹神骏的白马拉着，超过一众人马，笃笃走到门前停下。
马车上的西个人倒是无病无灾的样子：
当先下来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和柳大夫对上视线，未语先笑，露出一颗虎牙。
随后下来两个小娘子，打头的那位容颜绝色，给柳大夫看得一呆，跟着是贴身的丫鬟。
另一个是高壮车夫。
年轻男子笑容爽朗：“大夫，我们在山里遇到了盗匪，有几人受了伤，打听到镇上您这儿医术最高超，烦请您帮忙看一下。”
旁边高壮的侍卫掏出一袋金银，塞进柳大夫手里。
柳大夫打开略略看了一眼，有些咋舌，袋里的金银够他在骊山镇这种小地方生活十年的。
极好看的那位小娘子开口，声音也很悦耳，柔柔地说：“只是盗匪未绝，怕走漏了风声让人找上门来，给您添了麻烦，烦请您采买草药时低调点。”
柳大夫顿时觉得手里的袋子烫手，有点拿不住。
哭丧着脸将一众煞神请进了堂内。
车马也牵到后院安顿好。
李家在此次围攻中五死七伤。
死掉的五个人中，两个侍卫在混乱中被暗处的神射击杀，一个侍卫头子和一个副手为了替李仙仙争取生路殉职。
最后一个是死在神射手下的萧姓马夫。
七个伤者中，两个重伤、五个轻伤。
柳大夫招呼了手脚无碍的侍卫，先把两个重伤的抬到后院厢房里，看完伤势眉头紧皱，叹息：
“不好救，伤在要害、拖得太久，只能先处理伤口，自己熬着了。”
唤来药童，随后是一番紧急处理。
满院都是清苦的药味，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泼到了院后的水沟里。
等到夜半三更，柳大夫终于长舒一口气，仔细处理完了所有人的伤口。
李二牛很幸运，是除了李仙仙三人外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被临时征做车夫。
李成就没那么幸运了，右手被黑铁箭扎穿，自己又生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留下一个孔洞。
柳大夫给他上了药，有点沉重地说，不出一个月这只手就能活动了，只是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自如，会影响他日常吃饭和拿剑。
李成没说话，只不过从右手抱剑改成了左手抱剑，晚饭的时候也是用左手拿的筷子，适应良好。
高强度的忙碌让柳大夫头昏脑涨，进入堂中，看到让满室生辉的李仙仙，勉强提起一点精神：
“仙仙姑娘，你们跟着小竹去后院吧，房间安排好了。”
幸亏与春溪堂相连的后院很大，否则还真装不下这么多人。
李仙仙正坐在他用来看诊的木凳上，无比自然地翻看问诊记录，转头好奇地问：
“柳大夫，骊山镇年后是不是来了很多外人啊？”
柳大夫一怔，想说你怎么知道。
李仙仙不等他回答，又转到另一个话题：“我看这问诊记录上，很多病人说，最近山中鸟兽凶恶，被野兽抓伤、咬伤的人不少。”
话题有点跳跃。
不过谈到这个，柳大夫话多了起来：“是啊，镇上靠山吃山，不少人打猎为生，世代如此。”
“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年节还没出，就有猎户被扛上门，说是伤了大腿。”
“我一看，碗口大的血洞，血水止都止不住，就和今天躺着进来那两个小兄弟的伤势差不多。”
李仙仙认真听着。
“听说运气不好，打鹿的时候碰上了山君。”
“打从那天起，隔上三五日就有人横着进来，最近倒是好了很多，只有你们这拨人，而且还是因为盗匪。”
李仙仙问到了想要的，合上书册放回柜台，跟随门口药童进了厢房。
小云正在铺床被，路上丢了很多行李，这一套床被是从柳大夫那借来的。
小云边铺边骂：“那群天杀的黑衣人，害得小姐要受这种委屈。”
李仙仙忍俊不禁，前面那么危急的时刻小云都没破防，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骂上了。
药童小竹帮忙烧了热水，伤患们还不能沾水，李仙仙倒是洗了一个痛快，把路上的风尘都洗掉了。
绞干头发，还没上床，房门就被人敲响。
小云有些心惊肉跳，看了一眼小姐，小姐点头，她才壮起胆子、上前开门。
李成站在门口：“小云姑娘，打扰了。”
他摊开左手，露出一支黑铁箭：“这东西，还请小云姑娘帮我交给小姐。”
交完东西人便走了。
李仙仙枕着一只手躺床上，另一只举到脸上，打量这支残箭。
箭身细长、浑然一体，箭头三棱、有倒刃钩刺，尾部断裂不见。
这支箭射穿了李成的右手，另有一支射穿了马夫的颅骨、不见了。
李仙仙突然想到什么，翻身下床，在小云的包袱里找了好一通。
摸出一根被裹得严实的东西。
解开布条，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黑铁箭，只不过这支只有后半截，尾羽也是残缺的。
两支残箭的箭身断口处摸起来凹凸不平，但断面光滑整齐。
“奇怪......”她靠坐在床上沉思。
这两支箭看上去都是受了外力断裂，断面却是规则的形状，仿佛被提前设计过了，只要打中目标，就会自动断裂。
李仙仙灵机一动，把两支残箭接在一起，惊奇地发现很合适。
她摸了摸接在一起的部分，愣住。
手下凹凸不平的地方似乎变成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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