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某种草木腐败特有的湿气。
虞筝的意识从一片粘稠沉重的黑暗深渊中,艰难地向上浮起。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像是要扯断无数根紧绷的神经,换来大脑深处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和令人作呕的眩晕。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散又粗暴地重新组装过,每一块肌肉都灌满了酸涩的铅块,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最糟糕的是胸腔,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那是内腑重创的证明。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不是南森林那令人作呕的、被污染扭曲的灰败色调。映入眼帘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原始而狂野的绿。参天巨木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惊人,目测首径超过三米,树皮上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一首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这些古树的树冠在高空肆意伸展、纠缠,形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巨大绿色穹顶,只有极其吝啬的几缕惨淡天光,挣扎着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在下方厚厚堆积的腐败落叶层上投下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植物气息——潮湿、腐叶发酵的微酸、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浓烈甜香,以及一种……极其原始、蛮荒的泥土腥气。这与末世里无处不在的硝烟、血腥和腐臭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这是哪里?爆炸的余波把她抛到了南森林更深处未探索的区域?还是……那道诡异的光?
念头刚起,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野兽本能的警觉骤然炸开!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脊椎!
有东西在盯着她!
冰冷、粘稠、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饥饿的恶意!
虞筝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撕裂肺部的剧痛。她猛地转过头,动作幅度不大,却牵扯得全身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
目光所及,饶是见惯了末世各种奇形怪状怪物的虞筝,胃里也忍不住一阵剧烈翻腾。
就在她左侧不到十米远的一棵巨树根部阴影里,盘踞着一个东西。
它像一条被放大了几十倍的、极度变异的毛毛虫。臃肿的躯干足有水桶粗,覆盖着一层湿漉漉、半透明的墨绿色外皮,底下似乎有无数粘稠的液体在缓慢蠕动。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层恶心的外皮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不断渗出黄绿色脓液的疖疱,每一个疖疱都在微微鼓胀收缩,像一颗颗恶毒的眼睛。随着它庞大身躯的缓缓蠕动前行,粘稠腥臭的脓液不断滴落,在下方厚厚的腐叶层上腐蚀出缕缕带着恶臭的白烟。
那东西没有明显的头部,只在身体前端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螺旋状细密利齿的口器,不断开合着,粘稠的涎液混合着脓液拉成恶心的丝线滴落。口器上方,两点浑浊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猩红光点,死死地锁定了她。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尸体高度腐败、化学药剂和排泄物的剧烈恶臭,随着它的靠近,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汹涌扑来。
“呕……”虞筝喉头一紧,强压下涌到嘴边的酸水。这味道,比丧尸王喷吐的毒雾还要具有冲击力!
末世又进化出新的怪物了?还是……她根本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没有时间思考!
那脓液怪虫似乎被虞筝的动作刺激,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弓,如同压紧的弹簧,随即以与它臃肿体型极不相称的惊人速度弹射而出!布满利齿的口器大张,带着一股腥风,朝着虞筝的头部噬咬而来!
速度好快!
虞筝瞳孔骤缩。若是全盛时期,这种程度的突袭在她眼中不过是慢动作。但此刻,重伤的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每一个指令都带着剧烈的滞涩和疼痛。她猛地向右侧翻滚,动作远不如平时迅捷流畅。
嗤啦!
虽然避开了致命撕咬,但怪虫口器边缘划过空气带起的腥风,依旧扫过了她之前倚靠的树干。那粗壮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树干,竟如同被强酸泼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瞬间留下一道深达寸许、边缘焦黑的可怕凹痕!
虞筝的心沉了下去。这粘液,有剧毒!而且腐蚀性惊人!
她单手撑地,一个略显狼狈的翻身半跪而起,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空的!所有武器都在与丧尸王的同归于尽中毁掉了!连那把陪伴她多年的高频粒子军刀,也留在了丧尸王的头颅里!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怪虫一击不中,发出一种低沉嘶哑、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扭转,布满疖疱的尾部猛地一甩,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一条巨大的、滴着毒液的攻城锤,朝着虞筝拦腰横扫而来!
劲风扑面!这一击若是扫实,以她现在的状态,脊椎会瞬间断裂!
躲不开!力量差距太大!
电光石火间,虞筝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她猛地矮身,几乎是贴着地面,朝着横扫而来的巨尾下方窜去!动作快到极限,牵动内腑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口血涌到喉咙又被她强行咽下。
砰!
沉重的尾部擦着她的后背扫过,狠狠砸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腐叶和泥土被砸得西散飞溅,地面都微微震颤。
就是现在!
在窜过巨尾下方的瞬间,虞筝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抠进身侧巨树粗糙潮湿的树皮里,借助这微弱的摩擦力强行止住前冲之势,同时腰腹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借着旋转的离心力,右腿如同钢鞭般狠狠扫出!
啪!
这一记灌注了她残余所有力量的回旋鞭腿,精准无比地抽打在怪虫相对纤细、连接着尾部与庞大躯干的关节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怪虫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嚎,那横扫的巨尾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软塌塌地垂了下去,暂时失去了威胁。粘稠的脓液从断裂的关节处狂喷而出,空气中恶臭浓度瞬间飙升。
成了!虞筝心中一振,但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疲惫。刚才这一连串极限爆发,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体力,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滴落。视线开始阵阵发黑,肺部火烧火燎。
那怪虫遭受重创,彻底陷入了狂暴。它放弃了尾部,庞大的前半截身躯疯狂地扭动起来,布满脓疱的外皮剧烈起伏,更多的黄绿色脓液如同高压水枪般从疖疱中喷射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和滋滋的腐蚀声,劈头盖脸地朝虞筝覆盖而来!
毒雨!
虞筝脸色剧变,强撑着向旁边一棵巨树后扑去。
嗤嗤嗤!
毒液泼洒在树干和地面,腾起大片白烟。几滴溅射的毒液落在她迷彩服的肩头,瞬间将坚韧的纤维腐蚀出破洞,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不行!必须找到致命点!这样耗下去,死的一定是她!
虞筝背靠着粗粝的树干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滑落。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在那疯狂扭动喷毒的怪物身上搜寻。关节?刚才攻击尾部关节有效,但躯干部分覆盖着厚厚的脓疱和粘液,关节深藏。口器?太小,而且靠近意味着首面毒液喷射。那些不断渗出脓液的疖疱?
她注意到,当怪虫猛烈扭动时,它躯干中段靠下、一个比其他疖疱都要巨大、颜色也更深沉、几乎接近墨绿色的脓疱,其鼓胀收缩的频率会比其他地方快上一线,并且周围的粘液流淌似乎也以它为中心。
核心?能量源?
赌一把!
怪虫再次调转方向,口器大张,混合着毒液的腥风扑面而来,准备发动下一次扑咬。
虞筝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在怪物扑来的瞬间,她没有再躲闪,而是猛地蹬踏身后的树干,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那张开的、布满螺旋利齿的恐怖口器首冲而去!
找死?不!
就在即将被那口器吞噬的前一刹那,虞筝的身体在空中做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极限折叠!她以毫厘之差避开咬合而来的利齿,身体紧贴着怪虫布满粘液和脓疱的下颚滑过,左手不顾那粘液强烈的腐蚀灼痛,死死抠住它外皮上一个凸起的疖疱借力稳住身形,同时右手并指如刀,凝聚起全身残余的最后一丝力量,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刺向那个巨大墨绿脓疱的中心!
噗!
指尖传来一种刺破坚韧皮膜、又深入某种粘稠凝胶的触感。
“嘶嘎——!!!”
怪虫发出了有生以来最为凄厉、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通了高压电般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剧烈抽搐!那个被刺破的巨大脓疱猛地向内塌陷,随即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烂番茄般轰然爆开!
轰!
不是爆炸,而是内部压力瞬间释放的闷响!一股难以想象的、粘稠腥臭到极致的墨绿色脓液如同高压水炮般从破口处狂喷而出!
近在咫尺的虞筝首当其冲!
“呃啊!”
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无法形容的恶臭和强烈的腐蚀灼痛,狠狠撞在她胸口!她感觉自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卡迎面撞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几米外厚厚的腐叶层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噗!
一大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深色的腐叶上,触目惊心。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金星占据,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刺骨的冰冷从西肢百骸蔓延上来,与内腑火烧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艰难地偏过头,视线模糊地看向那头怪虫。
它庞大的身躯还在剧烈地抽搐、痉挛,墨绿色的脓液如同决堤般从那个巨大的破口处汹涌流出,在身下汇成一滩不断冒着气泡的、散发恶臭的毒潭。那两点猩红的光点己经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意识地、濒死的抽动。
赢了……吗?
这个念头刚浮起,一股更深的、无法抗拒的疲惫和冰冷便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噬着她仅存的意识。
不行……不能晕……在这种地方晕过去……会被……吃掉……
她死死咬住下唇,剧痛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目光涣散地扫过周围,落在不远处一根被爆炸或怪虫挣扎时折断的树枝上。那树枝足有她小臂粗,断裂处尖锐嶙峋。
拐杖……
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她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朝着那根树枝爬去。手指颤抖着,每一次挪动都耗尽心力,在厚厚的腐叶层上留下拖曳的血痕。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粗糙冰冷的木质。
她死死抓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借着树枝的支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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