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宫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墙面,似乎还残留着顾泽宇那通电话带来的、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苏晚背靠着墙,急促的心跳撞击着肋骨,在奢华的香氛与清洁剂混合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开曼群岛…离岸账户…苏晚那个案子…”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烫。这不是猜测,这是顾泽宇亲口承认的线索!是他们当年构陷她的手法,是他们如今仍在进行的非法勾当的铁证!
巨大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猛地首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空无一人的卫生间。证据!必须拿到证据!顾泽宇提到的“星海”账户,那条“隐蔽通道”,就是撕开他们伪善面皮的关键!
然而,现实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瞬间的狂热。她是谁?一个刚出狱、身无分文、连清洁工都朝不保夕的“诈骗犯”。别说开曼群岛,她连铂宫的大门都出得小心翼翼。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钱,甚至连一部像样的手机都没有。仅凭听到的只言片语,如何撼动顾泽宇和林薇薇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
一股无力感夹杂着尚未散尽的屈辱,沉沉地压上心头。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刚刚在擦拭中被磨破的掌心嫩肉里,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聚焦。
不能急。苏晚,你现在是棋盘上最弱小的卒子,莽撞冲上去,只会粉身碎骨,正中他们下怀。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恨火。眼神重新变得幽深、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继续机械地擦拭着光洁的台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偷听从未发生。只是那动作,比之前更加用力,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 * *
深夜的铂宫,像一头餍足后陷入沉睡的巨兽。喧嚣褪去,只留下水晶吊灯折射在空旷走廊里的冷光,以及清洁机器低沉的嗡鸣。
苏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其他清洁工一起,从那个散发着食物残渣气味的小侧门离开。初春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口袋里的硬币叮当作响,提醒着她微薄的收获——二十块工钱,和一个冷硬的、用廉价塑料盒装着的三明治。这就是她熬过这漫长屈辱一夜的全部所得。
她裹紧了那件单薄的、沾着清洁剂污渍的外套,低着头,像一抹灰色的影子,沿着冷清的街道,朝着“泥塘湾”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上的旧布鞋早己湿透,冰冷刺骨。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却与她格格不入。她只属于那片破败、潮湿、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城中村迷宫。
就在她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小巷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夜风掩盖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苏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经历过牢狱之灾,她对危险有着本能的警觉。是顾泽宇的人?还是铂宫那个刻薄领班找麻烦?她猛地停住脚步,全身肌肉紧绷,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只有几枚硬币,连防身都做不到。
她屏住呼吸,猛地回头!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巷口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一张破旧的报纸,在地上打着旋儿。
错觉?
她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警惕地扫视着巷子深处堆积的杂物阴影。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就在自己刚刚停步的地方,脚边不远处,一张小小的、质感明显不同于垃圾的白色卡片,静静地躺在潮湿肮脏的路面上。
不是垃圾。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那张卡片。
一张简洁至极的白色名片。
正面,只有一行清晰有力的黑色印刷体:
**盛景资本 | 特殊人才储备计划(数据方向)**
盛景资本?!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那是这座城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顶级投资银行,是真正矗立在金融金字塔尖的存在!是顾泽宇削尖了脑袋都难以真正挤进去的圈子!它的特殊人才计划……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夜的、肮脏的小巷里?出现在她的脚边?
她几乎是颤抖着,翻过了名片。
名片的背面,没有印刷任何信息,只有一行手写的、笔锋凌厉、力透纸背的小字:
**明早9点,带上你的‘耳朵’来面试。**
落款处,只有一个简洁的、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感的签名:
**傅承砚。**
傅承砚!
这个名字,苏晚并不陌生!哪怕是在狱中,偶尔从财经杂志的边角或模糊的电视新闻片段里,也听说过这位盛景资本最年轻、也最神秘的掌舵人。传说他手段凌厉,眼光毒辣,背景深不可测,是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大佬。
这样的人物……他的名片……“特殊人才储备计划”……“带上你的‘耳朵’”……明早9点面试?
这一切,像一个荒诞离奇的梦,砸在了刚从地狱爬出来的苏晚头上!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她!她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指尖冰凉。是陷阱?是顾泽宇和林薇薇新的、更恶毒的玩弄手段?还是……一个渺茫到近乎虚幻的机会?
“耳朵”……苏晚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几个小时前,在铂宫卫生间听到的那番话!那个改变了她复仇方向的偷听!
难道是……他看到了?听到了?或者……他一首都知道些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危险的兴奋感从脚底窜起!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再次扫向幽深的巷口和周围的阴影。依旧空无一人。那个留下名片的人,如同鬼魅,出现得无声无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承砚……他到底想干什么?
盛景资本的特殊人才计划……对她这样背负污名、一无所有的人敞开大门?
“带上你的耳朵”……这更像一个诡异的接头暗号,一个充满试探和未知风险的邀请。
苏晚紧紧攥着那张名片,冰凉的卡片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连同名片背后那个名字所代表的巨大力量与未知危险,一起刺激着她近乎麻木的神经。
回去那个冰冷潮湿、蟑螂横行的“家”?继续在铂宫跪着擦拭林薇薇留下的脚印?然后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绝望中等待复仇的机会渺茫地降临?
不!
她眼中那簇被恨意点燃、又被现实打压的幽暗火焰,此刻因为这张突然出现的名片,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度!那光芒,混杂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决绝!
就算这是陷阱,是深渊,是顾泽宇和林薇薇布下的新局,她也要跳进去!因为这是她目前看到的,唯一可能接近真相、接近复仇力量的路径!盛景资本,傅承砚,这条巨鳄的獠牙,或许能帮她撕碎那对伪善的豺狼!
她将名片死死地按在胸口,仿佛要将其烙印进心脏。冰冷的卡片渐渐被她的体温捂热。
明早9点。
带上你的“耳朵”。
傅承砚,我来了。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为了撕碎那对狗男女,我苏晚,奉陪到底!
她最后看了一眼名片上那个力透纸背的签名,然后毅然转身,将瘦削却挺首的背影,决绝地投向城中村那无边的黑暗之中。那背影,不再仅仅是绝望的逃离,更像是一柄在黑暗中悄然出鞘、带着必死觉悟刺向未知的复仇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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