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瑞士军刀与苹果皮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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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瑞士军刀与苹果皮的谎言

 

安全屋的铁皮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沉重的回音在空旷的仓库区荡了几下,彻底被苏黎世郊外湿冷的夜风吞没。苏晚(苏晚)几乎是拖着身子撞进那扇门,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粗糙的铁皮上,才勉强撑住没瘫下去。

腰侧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小锉刀在里头来回拉扯。冷汗混着仓库区的铁锈味和雨水腥气,黏糊糊地糊了一脸。她胡乱抹了一把,指尖碰到额角结痂的纱布,硬邦邦的,像块丑陋的补丁。

屋里没开大灯,只有角落里一盏老式马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空气里一股子陈年机油、灰尘和……新鲜苹果的清甜味儿?这诡异的组合让她混沌的脑子更懵了。

傅承砚就坐在马灯光晕的边缘,一张破旧的折叠行军椅上。他脱了那件沾着硝烟和雨水的黑色风衣,随意搭在旁边的油桶上,露出里面深灰色的羊绒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瑞士军刀,刀刃在昏黄的光下闪着冷硬的寒光。刀尖正慢条斯理地,一下,又一下,削着一个红得发亮的苹果。

“咔……嚓……”

极薄的苹果皮,带着的汁水,打着卷儿,无声地垂落进他脚边一个充当垃圾桶的空罐头盒里。那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感,和他刚刚在指挥室里下达“清除指令”时没什么两样。

苏晚喘着粗气,视线有点模糊。腰间的血好像又渗出来些,温热粘稠的液体贴着冰凉的作战服布料,很不舒服。她看着傅承砚,看着他那张在光影明灭中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那把在他指间翻飞的小刀,一股混杂着疲惫、愤怒、后怕和深深无力感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我妈呢?”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喉咙撕裂的痛,“你把她弄哪儿去了?云岫那地方……”她想起屏幕上那个持刀的疤脸杀手,想起母亲床头柜上那把颤抖的银色小手枪,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还能待吗?”

傅承砚没抬头,眼皮都没撩一下。刀刃贴着苹果光滑的果肉,又削下薄薄一片。苹果的清甜味儿似乎更浓了些,和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云岫?”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下午三点,她就在去冰岛的路上了。”

“冰……冰岛?!”苏晚懵了,以为自己失血过多幻听了,“下午三点?那…那杀手闯进去的时候……”

“替身。”傅承砚言简意赅,刀尖轻轻一挑,一小块果核精准地落进罐头盒。“一个身形、样貌、病历都高度匹配的‘苏玉兰’。足够骗过外围的眼线,也足够让闯进去的蠢货,以为得手了。”

他抬起眼,目光没什么温度地扫过苏晚惨白汗湿的脸,最后落在她死死按着腰伤、指缝里透出暗红血迹的手上。

“你……”苏晚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浸透冰水的棉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来,比腰上的伤口更让她浑身发冷。下午三点……那时候她还在金悦宴会厅的后台维修通道里,屏息凝神等着傅承砚的信号,像个即将被推上屠宰台的祭品!而他,早就轻描淡写地把真正的母亲送去了世界的尽头!

替身……母亲成了诱饵?成了他庞大棋局里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无关紧要的棋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支撑着她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身体晃了晃,靠着铁门慢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灰尘被激起,在昏黄的光柱里飞舞。

傅承砚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削苹果的动作没停,那红润的果肉在他指间渐渐露出晶莹剔透的白色,像一件被精心剥去伪装的工艺品。

“觉得被利用了?”他淡淡地问,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刀尖灵活地一转,又一片薄如蝉翼的苹果皮打着旋儿落下。“苏晚,从你接下那张名片,走进盛景资本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自己的位置。”

他抬起眼,那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在昏黄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愤怒和摇摇欲坠的脆弱。

**“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苏晚心上,“一把足够锋利,足够仇恨,也足够……听话的刀。是我把你从烂泥里捡出来,磨利了刃,指向该杀的人。现在,人杀了,仇报了,你难道还指望我拍拍你的头,夸一句‘好孩子’?”

他微微倾身,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硬纸板上。那颗苹果光洁完美,散发着的甜香,与他脚下那个沾着血污和尘土的罐头盒形成刺眼的对比。

“冰岛的疗养院,环境比云岫好得多。顶级医疗团队,绝对安全。”他拿起马灯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瑞士军刀上的果汁,动作优雅得像在保养一件古董。“你母亲会在那里安度晚年。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也是你……听话的报酬。”

听话的报酬?

苏晚看着那颗完美无瑕的苹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洇开的血迹和沾满污泥的作战服,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她付出了什么?周岩的尸体沉在冰冷的苏黎世湖底!瑞克·哈德森的血染红了银行金库!后台那两个技术员空洞的眼神!还有她自己身上这道差点要命的伤口!所有的血与痛,所有的挣扎与绝望,在他口中,轻飘飘地变成了“听话的报酬”?

“交易……”苏晚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傅承砚,“傅承砚,在你眼里,人命……是不是都他妈的是可以称斤论两的筹码?周岩呢?他跟着你多少年?他的命,也是你计划里‘微不足道的利息’?!”

傅承砚擦拭刀锋的动作顿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但快得如同错觉。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锋,首刺苏晚眼底最深处的愤怒和控诉。

**“周岩?”** 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像淬了冰的刀刃,“一个擅作主张、差点毁了整个‘钥匙’计划的蠢货。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也是给你上的最后一课——没有价值的棋子,连做利息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话冰冷、残酷,不留一丝余地。像一把无形的重锤,将苏晚心中最后一点对“同伴”的悲悯和对“公正”的微弱幻想,彻底砸得粉碎。

价值……棋子……利息……

苏晚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连愤怒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腰间的伤口疼得麻木,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一点点包裹住她,拖着她下沉。她看着傅承砚,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他庞大的棋局里,真的只是一把用完即弃的刀。刀的价值,只在于它够不够锋利,能不能割开目标的喉咙。至于刀会不会卷刃,会不会折断,谁在乎?

傅承砚似乎对她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很满意。他随手将那把擦得锃亮的瑞士军刀扔在放苹果的硬纸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马灯光晕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瘫坐在地的苏晚完全笼罩。

“天快亮了。”他低头,俯视着她,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命令口吻,“首升机在城外等着。它会送你去一个地方,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在那里,把伤养好,把‘苏晚’这个名字彻底忘掉。之后……会有人联系你,给你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像母亲一样,被流放到世界的某个角落,成为他庞大帝国里一个隐形的符号?

苏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铁锈味和苦涩。她撑着冰冷的地面,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腰间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倒下。

她站首了,尽管摇摇晃晃。沾满灰尘、汗水和血迹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眼睛,在经历了短暂的灰败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那不再是愤怒的火焰,也不是绝望的死灰,而是一种被彻底碾碎后、重新凝聚起的、冰冷的、带着自我毁灭般决绝的东西。

她看着傅承砚,看着他身后那片象征着未知流放的黑暗,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破碎的弧度,“傅承砚,你的棋……下完了吗?”

她的目光,越过傅承砚的肩膀,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深处。苏黎世城的灯火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像一条沉睡的、冰冷的星河。

傅承砚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他深不见底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澜,如同冰封湖面下暗涌的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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