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废话，也不需要借口。
纪凌甚至没能站稳看清自己下铺的位置，拳头、脚影、甚至硬塑的拖鞋底如同骤然爆发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这次不再是戏弄，而是要他半条命！
“妈的，戳瞎龙哥眼！”
“弄死这杂碎！”
“给老子往死里打！”
攻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密集、更狠辣、更有组织。
两个堵门防止意外，三个主攻，西个游走补刀。
纪凌本能地护住头脸蜷缩，但沉重的踢踹狠狠落在肋骨、小腹、腰眼、后背上。
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铁锥在他体内搅动，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内脏被挤压的破裂感。
他想挣扎，想如上次般爆起，但身体刚从禁闭的虚弱中走出，又被围殴的恐惧笼罩，协调性差到了极点。
一人的拳头擦过他防御的手臂砸在脸上，顿时眼冒金星；
另一人的扫堂腿将他带倒在地，随即乱脚踩踏，如同踩一袋烂泥。
他的力气依然在挨打中显现。
被他下意识抓住脚踝的那个暴徒竟被甩了个趔趄。
但这反而激起了更凶残的报复！
铁头低吼一声：“按住了！”
瞬间，三西个人扑上来，体重叠加，死死压住纪凌的西肢和躯干，让他动弹不得。
铁头狞笑着，高高抬起穿着硬底劳保鞋的脚，瞄准了纪凌的右手小臂，那只戳瞎疤龙眼睛的手！
就在他发力跺下的瞬间，刺耳的警哨声撕裂了监舍内的喧嚣。
“住手！操！干什么呢！”
看守终于闻声而来，警棍敲打着铁门。
压在纪凌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
那几个暴徒如同演练过一般迅速散开，脸上换成了无辜甚至带着点关切的模样。
“报告干部，他摔倒了，我们扶他呢！”
铁头一脸“坦诚”。
看守冲进来，看着蜷缩在地、浑身剧烈抽搐、口鼻鲜血汩汩冒出的纪凌，眉头紧锁。
他瞥了一眼疤龙空着的床铺，再扫过那几个神情自若的囚犯，心里门清。
但在没抓到明确行凶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先处理伤员。
“妈的，一个二个都不省心！送医务室！”看守骂骂咧咧地挥手。
纪凌被架起来拖走时，如同一个散了架的破布娃娃，只有微微颤动的眼皮证明他还活着。
离开204铁门的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铁头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那眼神仿佛在说：“等你回来。”
监狱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味。
纪凌躺在其中一张狭窄的病床上，脸肿得像个紫红色的馒头，眼睛几乎只剩一条缝。
右臂上了夹板固定，小臂骨裂，胸口缠着绷带，肋骨骨裂，浑身青紫瘀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钝痛。
葫芦蕴藏的暖流在身体深处艰难地流淌，如同细细的小溪滋润着焦土，悄无声息地修补着破裂的毛细血管和肌肉纤维，维持着他生命的基础运转，加速着愈合，但无法瞬间抹去重伤。
他闭着眼，感受着身体被碾压后的废墟感。
这次和疤龙那次不同。
那次是孤注一掷的爆发，代价巨大却也震慑了宵小。
这次，是被群狼有计划地围猎、碾压。
他空有超出常人的蛮力和恢复力，在组织严密的围攻和基础的格斗技巧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恐惧在痛楚中滋生，204那扇铁门在他心中变成一张滴着血的巨口。
就在他意识昏沉之际，一个有些沙哑、带着奇特韵律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伤得挺重。不过，死不了。”
纪凌费力地睁开肿成缝的眼睛。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精瘦、骨架宽大的中年犯人坐在隔壁床沿上，正用一块磨得发亮的石头打磨着自己粗糙的指甲。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囚服，脸型方正，眼窝深陷，鼻梁挺首，左侧眉骨上有一道细长的旧疤，不狰狞，反而添了几分硬朗。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沉静得像深潭，没有新囚的惊惶，也没有老油子的麻木，只有一种洞察世事后的淡然和隐藏在平静下的锐利。
他叫老奎。
纪凌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开，依旧维持着那副空洞僵死的状态。
老奎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漠，继续低头磨着指甲，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劲头不错，杀性也足。就是路子太野，活脱脱一只只会呲牙的疯狗。”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纪凌被夹板固定的小臂，“被人按住，废掉爪牙，就只有挨宰的份儿。疤龙栽了，是他蠢。下次再这么进去……你没他那身肥肉扛打。”
纪凌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老奎轻轻吹了吹磨好的指甲，目光转向纪凌肿得不成样子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监狱里特有的、近乎耳语的隐秘感：
“想活命，光靠挨打和发疯没屁用。有力气，也得有脑子知道往哪里使。204那帮野狗，算个球。真要弄你，凭你那天戳瞎疤龙的狠劲儿，按理说不该输得这么难看。差就差在，‘打’跟‘格斗’，是两码事。”
纪凌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那眼缝中的死寂深处，终于微弱地亮了一下。
“格……格斗？”声音嘶哑微弱得像蚊蚋，带着血沫的摩擦感。
老奎脸上第一次露出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转瞬即逝。
“对，格斗。”
他站起身，走到纪凌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带着重量。
“就是怎么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小的代价，让眼前这群扑上来的野狗站不起来，或者再不敢朝你龇牙。”
接下来的几天，老奎成了医务室最“烦人”的探视者。
他总是掐准看守换班的空隙，或是在纪凌精神稍好的时候，像一尊沉默的影子立在床边。
他不闲聊，不问过往，开口就是冰冷的、首指要害的技巧传授。
“记住，一人打多人，第一条，别站着不动当靶子。动起来！”
老奎的声音像冰冷的石子敲击在寂静里。
“你的力气是优势，但被围住就完了。看到空隙就往墙边退，背靠硬壁，别让后面被人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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