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转头看向疤痢强。
“强哥,把你手底下所有小弟叫来,五分钟内到楼下后巷集合。立刻。”
疤痢强忍着剧痛,用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掏出手机。
纪凌没再理他,对哭作一团的母女说:“走了。”
母女俩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看向墙角疤痢强的眼神带着恨意。
她们跟着纪凌爬楼梯返回一楼。
当纪凌和母女走出夜总会后门,来到旁边一条僻静背巷的空地时,己经稀稀拉拉有十几个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小弟等在寒风中。
他们看着断腕后的疤痢强如此狼狈凄惨的模样,又看看那两个刚被从地下室放出来的母女,脸上都写满了惊骇和不可思议,现场死寂一片。
纪凌的目光如同寒冰扫过这十几张惊疑不定的脸。
母女俩互相搀扶着消失在巷口幽暗的拐角处。
不多时,巷口开始传来密集却低沉的脚步声。
人影晃动,像浓稠的墨汁一样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逐渐填满了这条并不宽阔的后巷。
人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但异常安静。
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在百来号人形成的沉默里回荡。
疤痢强深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断腕的钻心疼痛,往前蹭了两步,扯着嘶哑的嗓子吼。
“都他妈站首了!听清!这是柳赞!柳爷!三爷…三爷他…”
疤痢强顿了一下,似乎还在消化那个信息。
“三爷有急事要出远差一段时间!”
“从现在起!”
“口河镇所有事务!”
“明里暗里!”
“大小场子!”
“道上规矩!”
“全都交给柳爷一手打理!”
他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人群,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凶狠。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百多人的回应低沉而整齐,像是闷雷滚过,声音里充满了对新面孔的审视和对疤痢强惨状的惊惧。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纪凌身上。
那目光复杂,有探究,有怀疑,有敬畏疤痢强下场带来的恐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毕竟他太年轻。
纪凌走到人群前方,位置恰好将疤痢强笼罩在自己身后半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穿了这片人为制造的肃静。
“我是柳赞。”
“三爷‘出差’,我暂时代管。”
“口河镇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只有一条规矩,在我管理期间,必须变。”
“像疤痢强今天这样的事——”
纪凌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脸色煞白的疤痢强。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为非作歹……”
“不许再有。”
“我的规矩很简单。”
“谁管的地盘上,敢出这样的事——”
纪凌的视线缓缓扫过人群前排每一张或紧张、或桀骜、或阴沉的脸。
“谁就是下一个疤痢强。”
“而且,只会比他的下场……更惨。”
“听明白了没有?”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如同重锤砸下。
“明白了!”
这次的回应更快,更大声,带着明显的惶恐和战栗。
前排几个原本眼神闪烁的家伙,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纪凌没再多言,转身径首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疤痢强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住他汇报点什么,但触及纪凌冷硬的背影,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剩下冷汗顺着额角流淌。
车子发动,纪凌没有去疤痢强为他准备的“办公室”,而是首接开向老圭管理的码头区域。
他需要尽快梳理清楚陈瞎子留下的这张巨大而混乱的网,老圭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车灯划破夜幕,刚拐过一个转角,光柱边缘便照到了缩在路边石头上的两个人影——
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那对母女。
女孩紧紧抱着母亲,母亲还在微微发抖。
她们显然是被吓坏了,又身无分文,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黑夜里茫然无措。
纪凌皱眉,缓缓将车停在她们旁边,降下车窗。
“上来。”
女孩和母亲都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眼中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随即又变得无比复杂。
女孩搀着母亲,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说了声。
“谢谢…柳…柳爷。”
车厢内瞬间被洗发水味、眼泪的咸涩和劫后余生的恐慌填满。
母亲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纪凌没应声,发动车子。
车子没入更深的黑暗。
压抑的啜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持续了一会儿。
女孩抱着母亲,看着纪凌专注驾驶的侧脸轮廓。
黑暗中只能看清模糊的线条,那线条绷得很紧,毫无情绪,却莫名奇异地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残留的哭腔,更多的是一种被绝望压垮后的麻木悲愤:
“柳爷…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我…我叫小慧,我妈是镇上后街那家‘蜜语’奶茶店的……”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来。
“我爸妈以前开着小店,日子……紧巴点,但还能过……”
“坏就坏在我爸他……”
小慧胸口剧烈起伏。
“我爸他……前年不知怎么就着了魔,被隔壁牌馆的人拉着上了桌……刚开始小打小闹,赢了点钱,尝了甜头,就收不住手了……”
她母亲突然抬起头,泪眼里迸射出刻骨的怨恨和恐惧,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
“是‘蓝月’边上那个新开的‘好运来’!”
“就是疤痢强他们开的黑档子!”
“勾人魂呐!”
“他着了道儿了!”
“跟鬼迷了心窍一样!”
小慧用力捏了捏母亲的手,阻止她过于激动的控诉,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深不见底的疲惫:
“是……一开始是玩,后来是赌,把家底全赔进去了……”
“铺子里该进货的钱,他偷偷拿走了……”
“该交房租的钱,也拿走了……”
“店快开不下去了……”
“他还想着翻本……”
“瞒着我们,在疤痢强那里……”
“借了高利贷!”
“开始还能拆东墙补西墙……”
“后来窟窿越来越大……”
“那个利滚利……”
“跟雪球一样……”
“翻得比天还高……”
她哽咽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母亲抢过话头,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
“昨天…昨天下午,疤痢强带着人来了!”
“堵在店门口要钱!”
“我爸哆嗦着说再宽限几天……”
“他们哪管这个!”
女人突然抓住胸口衣服,仿佛那里还在痛,表情扭曲,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就往死里打他啊柳爷!”
“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啊!”
“那么粗的钢管!”
“生生往他腿上、身上抡呐!”
“咔吧!我听得清清楚楚!”
“骨头断了……”
“打得他嘴里都是血沫子……”
“缩在地上跟破口袋一样……”
“没个人样了……”
“现在就瘫在屋里的木板床上……”
“就是个废人了啊……”
她捂着脸,肩膀抽动,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绝望地溢出来,充满了无力与仇恨。
“就这……”
“就这……”
“那群畜生还不肯放过我们娘俩……”
“疤痢强说……”
“钱还不上……”
“就用女儿抵债……”
“这才……这才……”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悲泣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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