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黄浦江的浪涛中颠簸，陆承泽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袖口的黑血己浸透沈砚秋的裙摆。她撕开他的衬衫，看见毒针留下的紫黑针孔，想起母亲医书上记载的"忘川散"——中者会在七日内逐渐失忆，最终脑髓枯竭而亡。
"撑住！"沈砚秋从发髻里拔出发簪，用银簪尖划开针孔，黑血滴在船板上，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陆承泽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别管我...去香港找老枪..."他的眼神涣散，却仍死死盯着沈砚秋腰间的翡翠镯子，"镯子...里有..."话未说完，便晕厥过去。
青梧突然指着江面："小姐，你看！"
沈砚秋抬头，只见周仲麟的快艇正破浪而来，他站在船头，猩红军装被雨水浇透，手里挥舞着父亲的指挥刀，刀身在闪电中划出寒光。苏曼殊依偎在他身旁，东洋菊胸针在风雨中闪烁，像只振翅欲飞的毒蝶。
"沈砚秋！把陆承泽交出来！"周仲麟的咆哮穿透雨幕。
沈砚秋将陆承泽抱进船舱，从怀中掏出母亲的玉佩——双鱼玉佩合并时发出"咔哒"轻响，背面弹出个微型药瓶。她想起父亲的信："雪蚕膏可解百毒，不到万不得己勿用。"拧开瓶盖，墨绿色的膏体散发出奇异的药香，刚抹在陆承泽的伤口上，便听见快艇靠岸的轰鸣。
"快！躲进底舱！"青梧拽着她钻进堆满渔网的暗格。
舱外传来周仲麟的脚步声，他用刀背敲着船板："砚秋，我知道你在里面..."声音突然哽咽，"当年...是我亲眼看见周老太太把你母亲推下江..."
沈砚秋浑身一震，渔网划破了她的手背。苏曼殊的冷笑响起："周郎，跟她废什么话？"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穿透船板，擦着沈砚秋的发梢飞过。
"住手！"周仲麟的声音带着怒意，"我要活的！"
混乱中，沈砚秋摸到暗格里的木箱，箱盖上刻着鸢尾花纹——与陆承泽怀表上的图案相同。她用力推开箱盖，里面竟是台老式电台，还有封泛黄的信，落款是"陆母绝笔"。
信纸上的墨水己被水渍晕染，勉强辨认出："承泽吾儿，沈家与陆家的血海深仇，实为周老太太栽赃...当年我发现她与日商合谋走私鸦片，被她灌下'忘川散'...解药在鸢尾花烛台里..."
"小姐，他们要放火烧船！"青梧的尖叫打断沈砚秋。
她抬头，看见火光从舱门蔓延进来，苏曼殊正举着煤油灯狂笑。沈砚秋抱起电台和信，拽着青梧冲进雨幕，周仲麟的快艇己驶离，他站在船尾，望着燃烧的小船，眼神里竟有一丝痛楚。
"追！"沈砚秋跳进旁边的舢板。
舢板在江面上疾驰，沈砚秋望着周仲麟的快艇消失在雾中，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仲麟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周老太太用鸦片控制了心智。"她摸向腰间的翡翠镯子，镯心处的机关似乎松动了些。
"小姐，您看这电台！"青梧指着天线接口，"和陆先生的药箱零件能拼起来！"
沈砚秋接过电台，果然在底座发现半朵残莲的刻纹。她想起陆承泽说过，地下党的联络频率藏在《牡丹亭》的唱词里，便让青梧哼唱起来，自己则调试着旋钮。当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电台突然发出"滴滴"的声响。
"是摩斯密码！"青梧惊喜地喊道。
翻译出的电文让沈砚秋浑身冰凉："周老太太己抵达香港，借'远东经济博览会'之名，行鸦片合法化之实。老枪被捕，速来半山别墅营救。"
"香港半山别墅..."沈砚秋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香港地图，那栋别墅用红笔圈着，旁边写着"虎穴"二字。她握紧母亲的玉佩，玉佩触手生温，竟在背面映出别墅的地形图——原来玉佩不仅是钥匙，更是张活的地图。
"我们得立刻去香港。"沈砚秋调转船头，"陆承泽的解药在鸢尾花烛台里，而烛台就在周老太太的卧室。"
青梧望着昏迷的陆承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他怎么办？"
沈砚秋从怀中掏出陆母的信，指着落款处的鸢尾花印记："这是陆家的家徽，也是打开周家密室的钥匙。"她顿了顿，用发簪尖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印记上，"陆母说过，唯有陆家血脉与沈家血脉融合，才能解开所有谜团。"
血珠渗入纸中，鸢尾花印记竟缓缓转动，露出背面的小字："密室在博览会顶楼，烛台藏着'福寿膏'配方，那是周老太太控制周仲麟的关键。"
就在这时，陆承泽突然咳嗽起来，黑血从嘴角溢出，却眼神清明了些："砚秋...周仲麟的快艇...装着运往香港的鸦片..."他指向远处的海平面，"货箱上...有沈家织锦的暗纹..."
沈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周仲麟的快艇正驶入公海，船舷边站着的苏曼殊，正将一箱箱鸦片抛入海中。她突然明白，周仲麟并非在逃跑，而是在销毁证据。
"追上去！"沈砚秋猛地划桨。
舢板在浪涛中飞速前进，眼看就要追上快艇，苏曼殊突然举起信号枪，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沈砚秋知道，这是召唤日本军舰的信号，她必须在军舰到来前拿到鸦片箱上的证据。
"青梧，你会游泳吗？"沈砚秋解下腰间的翡翠镯子。
青梧点头，沈砚秋将镯子塞进她手里："带着陆承泽游向那片礁石，我去拿证据。"她顿了顿，从发簪里取出父亲的图纸，"如果我没回来，就把图纸和电台交给老枪。"
说完，她跳进冰冷的海水，朝着快艇游去。周仲麟发现了她，举起指挥刀怒吼："沈砚秋，你不要命了？"
沈砚秋没理他，趁苏曼殊装填信号枪的间隙，爬上快艇。甲板上的鸦片箱果然印着沈家织锦的"缠枝莲"暗纹，她迅速撕下箱角的布料，塞进衣襟。
"抓住她！"苏曼殊的枪口对准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周仲麟突然挥刀砍向苏曼殊，枪声响过，子弹擦着沈砚秋的头皮飞过。她趁机跳进海里，听见周仲麟的咆哮："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沈砚秋拼命向礁石游去，身后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当她爬上礁石时，青梧正抱着陆承泽躲在岩缝里，远处的海平面上，日本军舰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拿到了吗？"陆承泽的声音微弱。
沈砚秋点头，展开染血的布料，上面的缠枝莲暗纹在月光下竟组成了一串数字——那是周老太太与日本军部的密电码。她望着远处的香港灯火，知道接下来的路更加凶险，但只要有这布料和电台，就有揭露周家罪恶的希望。
"我们走。"沈砚秋扶起陆承泽，"去半山别墅，救老枪，拿解药。"
三人在礁石后找到艘渔船，沈砚秋望着黄浦江面，想起逃婚之夜的烽火，想起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想起陆承泽为她挡下的子弹。腰间的翡翠镯子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细纹，像极了她此刻千疮百孔却仍未破碎的心。
渔船驶向香港，沈砚秋握紧手中的布料，上面的血渍渐渐凝固，形成朵永不凋零的鸢尾花。她知道，这场血色婚约引发的惊变，才刚刚开始，而她与陆承泽，注定要在这乱世的惊涛骇浪中，寻找到那一线破局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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