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铅灰色的毒雾云层并未散去，但第二省的幸存区内，却亮起了久违的万家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狂欢气息。
与外界的山呼海啸不同，顾家的小屋里，一盏暖黄色的旧灯，圈出了一方宁静而温暖的天地。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清炒的变异白菜，带着一丝微弱的能量辐射，却能补充体力。
一盘用劣质蛋白块和香料合成的“烤肉”，散发着的焦香。
还有一锅，是用D级怪兽“腐沼蜥”最精华的腿骨熬成的浓汤，汤色奶白，是寻常人家一年都难得一见的珍馐。
这顿饭，堪称奢侈。
顾美玲和顾天两个半大的孩子，正埋头扒着饭，吃得满嘴是油，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幸福的光彩。
S级怪兽，被那道从天而降的纯白“神祇”，一刀斩得烟消云散。
活着，真好。
夜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喝着骨头汤。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清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的肚子，依旧在不为人知地，发出微弱的咕噜声。
那碗汤，很鲜。
但和他今天错过的“大餐”比起来，就像是溪流与大海的区别。
一想到那个偷走了自己食物的白色大家伙，夜玄清澈的眼底，就掠过一丝难以察索的委屈。
“哥，你今天看见没有？”
突然，嘴里塞满了食物的顾美玲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我们人类的机甲，己经发展到第二代了！‘神祇’啊！我的天，简首帅爆了！”
她激动地挥舞着筷子，差点戳到旁边顾天的脸上。
“一刀！就那么一刀，就把那个S级的‘灾厄’给劈了！那可是S级啊！”
顾天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沉默寡言的他，此刻眼中也满是崇拜与向往。
那是属于所有男人的终极浪漫。
顾美玲叽叽喳喳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默默吃饭的夜玄身上。
“哥，我跟你说，当时那个‘神祇’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它的线条跟你有点像！”
“都是那种……看着不厉害，但其实特别厉害的感觉！”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顾清寒却秀眉微蹙，瞪了妹妹一眼。
“胡说什么，吃饭。”
顾美玲吐了吐舌头，但她显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更加兴奋了。
“我是说真的！哥，你力气那么大，身体又好，上次还一个人拖回来一头D级怪兽！”
“不如，你也去报名一下那个机甲驾驶员的潜力测试？看看潜力怎么样？”
此言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一滞。
连埋头苦吃的顾天都停下了筷子，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二姐。
让哥去？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长得帅气，对他们也好，但脑子……确实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去参加那种全城瞩目的测试，万一闹出笑话，被别人嘲笑怎么办？
顾清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刚想开口斥责，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了。
她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被她刻意忽略了许久的画面。
那是几天前。
从危机西伏的城外沼泽区，毫发无伤地带回一头D级怪兽？
还是用一种……纯粹的暴力，砸碎了它最坚硬的头骨？
这根本不合逻辑！
这些天，她刻意不去想这件事，只当是哥哥运气好，捡到了一头奄奄一息的怪兽。
她害怕，害怕去深究那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真相。
她只想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个虽然心智不全，却是她唯一亲人的哥哥。
可现在，顾美玲这句无心之言，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心中那个被锁上的潘多拉魔盒。
她的哥哥……真的只是一个傻子吗？
那异于常人的力量。
那面对怪兽尸体时，过于平静，甚至带着点“食欲”的眼神。
还有他偶尔望向天空时，那种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的，空洞又深邃的目光。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心底滋生。
或许……美玲说得对。
去测试一下。
不是为了让他成为什么英雄，而是为了……确认。
确认他到底是什么能力！
想到这里，顾清寒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寒冰般的冷静重新占据了上风。
她看向夜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哥，美玲说得不错。”
听到一向稳重的大姐都这么说，顾美玲和顾天都愣住了。
顾清寒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对夜玄说道。
“你也去看看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万一你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那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万一你只是个普通人，那……的事情，就永远当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她怕夜玄被外人嘲笑，更怕他被有心人盯上。
所以，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抚，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现在家里的开销，靠着那头D级怪兽的钱，己经够我们用很久了。”
“你己经不需要再去做猎荒者了，太危险。”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去测试一下，无论结果如何，以后就安安稳稳待在家里，由我们来保护你。
夜玄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没太听懂她们复杂的对话。
他的思维很简单。
测试？
能力？
这些词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他歪了歪头，看着满脸期待的妹妹和神情复杂的姐姐，认真地问了一句。
“去那个……测试……”
“能吃饱饭吗？”
“……”
一句话，让顾家三姐弟瞬间沉默。
顾美玲脸上的兴奋僵住了，顾天默默地低下了头，而顾清寒，心中那刚刚建立起来的种种猜测，瞬间崩塌了一半。
果然……还是想多了吗？
他关心的，永远只有吃饱饭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顾清寒的心底，涌上一阵哭笑不得的酸楚和怜惜。
她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解释道。
“哥，如果测试出你有很高的潜力，你就能成为驾驶员，或者加入特殊部队。”
“到时候，别说吃饱饭，我们还能换到中心城区的大房子，再也不用住在这里了。”
“驾驶员……”
夜玄重复着这个词，然后，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白色的，抢走他食物的大家伙。
那个……好像就叫什么“机甲”。
开着那个东西的人，就叫“驾驶员”。
他清澈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逻辑”的光芒。
开机甲 = 驾驶员。
驾驶员 = 能接触到那个白色的大家伙。
接触到那个白色的大家伙 = 也许……能把它也吃掉？
或者，开着它，去吃更多、更大、更美味的……“怪兽”？
那个白色的大家伙，虽然抢了他的食物，但它本身散发出的那种“能量”味道，似乎……也很好闻。
夜玄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看着姐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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