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还未完全散去，卧牛村的“振兴路”上，一辆满载着全村希望的面包车，迎着初春的寒风，驶向了高楼林立的丰源县城。
车里，气氛有些奇特。刘三坐在副驾驶，双手紧握，眼神里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与紧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到了县城，谁要是敢给咱们使绊子，看我不把他捏成麻花！”小柱子则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后排不停地敲打着，屏幕上是各种店铺的设计图和市场分析数据，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创造性的狂热中。王大柱坐在张凡身边，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着烟，眉头紧锁。
【这县城，可不比咱们村里，人生地不熟的，到处都得花钱。凡子这孩子胆子是真大，可万一……唉，全村人的家当都压上去了，可千万不能出岔子。】老村长的担忧，如同一团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张凡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从熟悉的青山绿水，到陌生的街道楼房，他能感觉到车里每个人的情绪波动。他知道，这一步，是卧牛村的惊险一跃。跳过去，是海阔天空；摔下去，便是万丈深渊。
县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林专家推荐的几个“黄金地段”，都位于县城最核心的商业街上，这里寸土寸金，店铺鳞次栉比，看得刘三和小柱子眼花缭乱。
他们联系的第一家，是一家临街的铺面，位置绝佳，正对着县政府广场。房东是个戴着大金链子、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一开口，那股子精明和傲慢就扑面而来。
“你们是卧牛村来的？哦，知道知道，网上挺火的嘛。”男人斜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番，皮笑肉不笑地报了个价。
张凡心中一动，读心术悄然开启。
【一群乡下来的土包子，看着分红分了不少钱，正好当肥羊宰。这铺子市场价一年最多二十万，我先报他个三十五万，看他们还不还价。旁边那傻大个，一脸的冲动相，估计一激就上套。】
王大柱一听报价，脸都白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刘三更是瞪圆了眼睛，刚要发作，被张凡用眼神制止了。
张凡不急不恼，反而笑了笑，绕着铺子走了一圈，不时用手敲敲墙壁，看看天花板的角落。
“老板，您这铺子位置是真不错。”张凡开口了，语气平和，“不过嘛，您这后墙好像有点渗水，你看这墙角，都返潮了。还有这电路，恐怕还是十几年前的老线路吧？我们要是做食品生意，这消防和电力都得重新改造，又是一大笔钱。最关键的是，您这铺子，我刚刚查了一下，房产证上的面积是八十五平米，可您这使用面积，我看最多也就七十平，这公摊有点大得离谱了。”
他每说一句，那金链子男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问题，都是他准备在签合同时用来含糊其辞的陷阱，没想到被这个年轻人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张凡最后图穷匕见，微笑着伸出两个手指：“老板，咱们也别绕弯子了。这地段，这个状况，一年二十万，不能再多了。您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签合同。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再看看别家。毕竟，现在实体生意不好做，您这铺子空一天，就损失一天的钱。”
【我操！这小子是神仙吗？怎么连我墙角漏水都知道？还把价格砍得这么准！他妈的，难道是找人提前摸过底了？】金链子男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那副倨傲的神情再也挂不住了。
看着男人又惊又疑的表情，刘三和小柱子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连王大柱都暗暗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最终，他们没有租下这家铺子，但张凡这番敲山震虎，让所有人都明白，卧牛村来的，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然而，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他们看中的最佳位置，是一家位于商业街转角的大店铺，上下两层，门脸开阔，之前是一家倒闭的高档服装店。这里无论从位置、面积还是格局，都完美符合林专家的设想。
负责管理这处房产的，是一个姓黄的经理，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几位是想租这个铺面？”黄经理听完他们的来意，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
张凡刚想开口介绍自己的计划，一股强烈的意念波动突然闯入了他的感知。这一次，不再是清晰的语句，而是一种混杂着情绪的、模糊的画面。
他“看”到了一间烟雾缭绕的豪华包厢，一个光头、脖子上有条狰狞龙形纹身的胖子，正搂着两个妖艳的女人，将脚翘在昂贵的茶几上。那胖子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晃眼的劳力士金表，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和蔑视。
这突如其来的“幻觉”，让张凡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自己的读心术，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进化。它不再仅仅是“听”，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对方潜意识里最深刻的印记。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再去看黄经理时，眼神己经变了。他知道，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经理，只是一个传话的。真正做主的，是那个龙形纹身的胖子。
“黄经理，我们是卧牛村旅游合作社的，这次来县城，是想开一家我们农产品的品牌旗舰店……”张凡耐心地介绍着。
黄经理心不在焉地听着，等张凡说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想法不错，乡村振兴嘛，政府也支持。不过……我们这个铺面，情况比较特殊，暂时不考虑往外出租。”
“不租？”刘三急了，“不租你挂什么出租信息？”
黄经理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我说不租，就不租。这个铺面，不是什么人想租就能租的。”
那语气里的轻蔑和傲慢，毫不掩饰。
【一群泥腿子，也想在龙哥的地盘上开店？真是不知死活。上一个想在这里开饭店的外地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黄经理心里清晰的念头，印证了张凡的猜测。
“龙哥？”张凡不动声色地，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黄经理的瞳孔瞬间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和警惕的神色。他死死地盯着张凡，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怎么会知道龙哥？难道……是县里哪个大人物打过招呼了？不对，要是真有大人物，也不会是这副打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黄经理很快恢复了镇定，但眼神里的戒备却深了许多，“几位，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完，他首接转身，走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刘三气得脸都绿了，一拳砸在门框上：“妈的！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看门狗吗？神气什么！”
“凡子，这个‘龙哥’，是什么人？”王大柱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张凡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知道，他们一脚踏进县城，就踩到了一头本地恶龙的尾巴。
卧牛村的振兴之路，想要从山里延伸到县城，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市场的竞争，而是这盘根错节、看不见的地下秩序。一场硬仗，己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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