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摇下车窗，挥手回应，随后驾车缓缓离去。
暮色给榆城的天际线镀上一层暖橘色，袁家巷的夜市准时苏醒。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廉价香水味、烧烤的孜然味与新布料的化纤味道同样在热浪中交织。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服装货架，一件件色彩斑斓、款式各异的衣服挂满了架子。
这里的衣服不仅款式众多，价格还十分亲民，吸引着众多市民前来挑选。
许念念驻足在一家卖衬衣的铺子前，她踮脚取下最上层那件藏青色细格纹衬衫，指尖着布料上细密的纹路。
想起姑父总爱穿着洗得发白的老头衫在厨房忙活，油烟味浸透衣领也舍不得换，若是穿上这件新衬衫，说不定能把他晒黑的脖颈衬得精神些。
一番讨价还价，许念念终于购得心仪的衬衣。准备再去寻一件给姑姑。
就在许念念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时，前方铁皮卷闸门的店铺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那争吵声中，有一个声音听起来格外熟悉，像是一把钩子，瞬间将许念念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穿了一次领口就脱线，必须退货！”尖锐的女声裹挟着愤怒穿透喧闹。
她抱着衬衫挤过人群，只见苏雪儿攥着件粉色卫衣站在柜台前，指甲深深掐进褪色的布料里。
她马尾辫松散地垂在肩头，脖颈处还沾着汗湿的碎发，胸前破洞的线头像团纠缠不清的委屈。
络腮胡老板抄着胳膊斜倚在货架旁，油腻的花衬衫随着笑声剧烈起伏：“小姑娘，我这是防的！”
他故意拉长尾音，食指在苏雪儿鼻尖虚点两下，“你花三十八块钱买的地摊货，还想享受三万八的高定售后？”
店铺里面的小电视正放着喧闹的综艺，笑声与争吵声在狭窄的店铺里绞成乱麻。
苏雪儿猛地将卫衣甩在货柜，：“你这是欺诈消费者！”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墙上褪色的“假一赔十”标语，“这几个字当摆设的？”
老板突然抓起衣架狠狠砸向货架，五颜六色的衣服如受惊的鸟群簌簌抖动：“少在这儿给我上纲上线！识相就赶紧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苏雪儿向前一步，毫不退缩：“你怎么说话的？分明就是你衣服的质量问题！”
老板却依旧冷嘲热讽：“哼，我怎么说话的？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就你这 三十八 块钱的衣服，还想怎么样？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本事就去大商场买几千上万的真名牌啊，别在这里瞎折腾了！”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几个醉醺醺的酒客吹起口哨，闪光灯在混乱中此起彼伏。
许念念攥紧衬衫冲过去时，正看见苏雪儿泛红的眼眶——那里面蓄着的，不知是委屈还是愤怒。
苏雪儿看见许念念，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紧锁住许念念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许念念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从货架上取下苏雪儿刚刚拿在手中理论的衣服，动作舒缓，仿佛周围喧闹的环境并未对她产生丝毫影响。
她将衣服置于眼前，在摊位略显昏黄的灯光下，仔仔细细地翻检起来。
修长的手指顺着衣服的领口轻轻划过，着袖口的针脚，又凑近布料，仔细审视着纹理，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苏雪儿微微皱起眉头，嘴唇下意识地抿成一条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与困惑，实在不明白许念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番查看后，许念念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说道：“这个姑娘也是，这件衣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确实只值三十八块啊。竟妄想享受三万八的售后服务，确实有些异想天开，痴心妄想了啊。”
她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神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苏雪儿原本就因老板的恶劣态度气得满脸通红，此刻许念念的话无疑是落井下石，她的脸色瞬间铁青如铁。
她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许念念，嘴唇剧烈颤抖着，一个“你……”字从牙缝中挤出，却因愤怒过度，后续的话语被哽在喉间，难以吐出。那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怨恨！
老板听闻许念念的话，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附和道：“姑娘是个明白人啊！一看就是懂行的！”
他转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凶相，恶狠狠地对苏雪儿吼道：“听到没有？赶紧滚吧！别在这儿妨碍老子做生意！”
那声音犹如夜枭的厉叫，在嘈杂的夜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
许念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平静地看向老板。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这衣服并非什么世界名牌，价格也只是三十八块，但按照我国《工商管理条例》的明确规定，所有商品都必须要有清晰明确的成份构造说明，以及厂家厂址等关键信息。”
“可是……我刚刚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件衣服好像都没有……”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仿佛重锤一般敲在老板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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