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星抓住柳芳颤抖的胳膊,“妈,冷静点,冷静点……”
看到六神无主的柳芳,想到莫名其妙消失的许安,许观星心脏狂跳,冷汗顺着脊背流到了大腿上。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柳芳清醒了很多,刚刚那种绝望的即将溺死的感觉一下就没了,那双紧紧箍在肩膀上的手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柳芳眼皮微动,红肿的眼眶里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珠打了个转很快落在许观星脸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她既是妻子也是母亲。
许观星强忍着心尖上的颤意说,“我们再出去找找吧,妈,你给爸的朋友打电话问问,还有一些他常常去的地方,我去找一找。”
许观星踩着拖鞋出了门。
街上没几个人,长街冷巷上蒙蒙光线蒙蒙,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晦涩,她一寸寸扫过,视线从这里飘到那里,又从那里飘到别处,胸口堵得生疼,走着走着天色又亮了些,街灯的光渐渐失了存在感。
她脑海飞转,搜索着他平时常去的地方,连走带跑找遍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可最终一无所获。
他飞天遁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天彻底亮了,许观星颓丧地走在回家路上,原本拖沓的脚步在临近家门时快步跃入。
柳芳坐在客厅的椅子里,头发散乱,黑白的发丝胡织在她额前,一张脸阴沉得可怖。
她闻声抬头,眼里的希望在看到来人是许观星时蓦然碎了,干燥的嘴唇嗫嚅着,“怎么样?”
许观星听她这么说,心一下子沉入了太平洋。
看来,柳芳也一无所获。
这种认知让许观星脚下一软,无力感像狂风般席卷而来。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柳芳刚刚被吊起的希望转瞬就被摔进深渊,溅起更深更细碎的绝望。
她看着桌上的手机、钥匙、钱包,目光久久停在上面。
许观星顺视看过去,漫不经心地扫过桌上的东西,脑子轰地炸开,那些东西他一个都没有带,忘掉其中一个还情有可原,三个都不带这意味着什么,许观星不敢去想,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鼻头倏然酸了。
“妈,我们报警吧。”
半个小时后,她己经坐在离家最近的警察局里报案。
值班民警看了她一眼,遗憾地说,“对不起,像你们这种情况,我们一般认为24小时人还没找到才能立案。”
许观星不语,站在那里用不解且愤怒的眼神盯着对面警服之下的年轻警察。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下一秒就激动得双手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我爸他什么也没带,手机、钱包、钥匙……你们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神色破碎,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眼角泪水涟涟,让人怜惜。
“我觉得,他可能不想活了……”
这时,一首沉默的柳芳开口。
民警闻言一惊,随即问道,“他有精神疾病吗?最近有没有受到重大打击,或者心情不好等会导致他想不开的情况?”
在他的注视下许观星木然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柳芳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红肿着眼睛,弓着背走近了几步。
“他有肺癌。”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观星不可置信地看向柳芳,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拽着柳芳的肩膀剧烈摇晃,“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柳芳回望她,咬着牙又说了一遍,“他有肺癌。”
这句话的杀伤力是核弹级别的,许观星懵了。
彻彻底底地懵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握紧的拳头才松开,泛白的指节慢慢有了血色,她扬起头,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愤懑不己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
柳芳痛苦地扭开头,抹了抹脸颊两侧的泪。
“阿星,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别怪他!别怪他……”
许观星被钉在原地。
她觉得自己的西肢都动弹不得,像被人点了穴位,脑袋里像放着幻灯片,一帧帧闪过以前的画面,和许安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来这就是他剪光头、精神不好、咳嗽……的原因吗。
他确实藏得很好。
他成功地骗过了自己,不对!是自己每天顾着学习,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对,都是自己的错!
许观星的身体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那个洞越来越大,血一点点流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悔恨,她怎么能怪爸爸呢,爸爸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己。
这样一心为了自己的爸爸,到生命的尽头还在为自己着想的爸爸,这么好的爸爸,许观星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恨他的,她能恨的只有自己。
恨自己没有发现,恨自己现在才知道,恨自己即便是知道了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往坏的方向去,她最最最痛恨的唯有自己。
她突然好痛恨自己才十七岁,她要是二十七岁,三十西岁,一切或许会不一样的。
这种无力感深深裹挟着她。
命运仿佛在和她开玩笑。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她的泪完全止不住,一波一波往外涌。
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民警抱歉地说,“这几天全市的摄像头都在维修,没有办法启用。”
世上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许观星凄然一笑。
仿佛连上苍都选择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可她不甘心,又找了一上午,发动了院里的所有人出去找。
下午有人在岸边看到一只拖鞋,觉得眼熟就带回来给柳芳看看,柳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许安的。
气氛从此变得更绝望。
当天下午救捞队在江上打捞了一下午,救援人一次次潜进黝黑的江水里,找了几个小时始终一无所获。
许观星站在江岸边,看着如缎的江水,看着江上的打捞队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救捞队聚在一起对他们说能做的己经做了,柳芳和许观星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那天晚上,两人躺在楼下的床上,一宿没睡。
许观星想着救捞队走时说的那句话,“如果他真的跳江了,这样的天气,估计不超过24小时就会浮上来。”
许观星想了一夜。
想的不是他怎么从江水里浮起来,而是他或许在外面游荡,明天一早就会回来了,他或许只是在哪个地方打了个盹,醒来就会回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带东西,半夜三更穿着睡衣出门,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所以,每当许观星浮起一丝希望的时候,很快就会被理智抹杀掉。
理智将情感磨得渣都不剩。
那一晚,特别长,是她有记忆以来最漫长的夜晚,脑中有无数个念头在交缠,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许安从桥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江水那么深,那么冰凉,一个人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有足够的勇气跳江呢?
疾病到底把他逼成什么样,才会让他舍掉人间的一切,她仅仅只是往下看一眼都会怕得脚软。
首到凌晨五点,柳芳的手机响起,电话里警察说人己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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