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二下学期，他们连双休都没有了。
这种紧箍咒的生活，一开始有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但过了几周后许观星发现，人的适应能力远超想象。
课程进度飞起。
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卷子，知识在她体内越积越多，像深秋叠了厚厚一层的落叶，稍不注意就会滞涨在体内。
学习如登山，越往上越陡峭，越觉得艰难。
有的人学到午饭都在教室里啃馒头，据说住校的同学们熄灯后打着手电筒也要看书，每天繁重的晚自习后，还有时间和精力学习，这样想着，许观星就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在她秉烛夜读的时候，枯燥的学习生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思考这样做的意义，为了考一所好大学？过一种更好的人生？
……
春天转眼己至，气温陡然上升，催开了一城白玉兰。
阳光似乎能穿透它们的花瓣。
学校池塘边的那棵也开了，课间树下总是围满了人，那满树的花盛大而蓬勃，美得不似在人间，吸引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前去观望，仿佛枯燥学习生活中的一道甜美小插曲，一时间成了一中顶流。
大课间，他们几个也赶潮流似的去看花，全赖赵婧拉了几人过来。几人坐在池塘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有说有笑，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
阳光刚刚温暖，许观星衬衣外面只套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身姿。
那张脸沾染了春天的色彩，娇娇的，看的人心软乎乎的。
盛夏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一头美式前刺显得格外干净清爽，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移不开眼。
“好可惜。” 他看着一树繁花拧蹙了眉头。
“嗯？”
许观星满眼疑惑。
“过几天气温骤降，白玉兰喜温，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他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许观星看着眼前一树娇花，娇嫩得似乎对寒潮没有一丝抵抗力，突然担心起它们的命运来。
赵婧突兀地说，“以后要是考不上好一点的大学，我爸可能会打死我。”
赵彦声难得没有落井下石，“别怕，一中的升学能力在那里，即便是头猪都能飞到天上去。”
赵婧怒目而视，“你在说我是头猪？”
“瞧你，要不多和观星学学语文，理解能力这么差怎么行？”
他俩待在一起正常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变得剑拔弩张。
提到大学，许观星突然想起那天他在湖边问自己的问题，她给搪塞过去了。
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视线落在一只渺小的蚂蚁上，它动作很灵活地从鞋尖跳到了地上，心里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盛夏。”
“嗯？”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盛夏抬起头，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像是落在更远的地方，仰着下颌，眼睛里倒映着玉兰花的洁白。
这个问题他前不久才问过她，她没有正面回答，现在被她问，良久，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京大。”
“京大啊。”
她早该猜到的，以他的成绩应该没什么问题，大概率还能被保送。
她低下头，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
眉宇间染了一抹愁绪。
京大，以她目前的实力，还遥不可及，难如登天。
这就是学神和普通人的差距。
看似只隔着几十分，隔着几道题的参差，细看，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有时候不是他们只能考700分，而是卷面只有700分。
就像天才永远超脱在规则之外，规则困住的永远只是普通人。
许观星承认自己的普通，努力能达到的高度，有些天赋或许会把这些东西碾得粉碎。
但是，她也相信，天赋能到达的地方，未必不会有努力的一席之地。
她发动了自己有限的潜能，拼着一股劲，也要努力一试。
回家后，许观星反复咀嚼着京大两个字，春风拂过桌上的书页，碧空如洗，一颗星子也无，她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最终翻过一页，在洁白的纸张上写下，“一定要和他一起考上京大。”
盯着那个他，她止不住眼眶发热，又心虚地用笔在“和他一起”西个字上来回划拉着，首到彻底看不清了才停下来。
她保守这个秘密，不容许任何人窥探。
她满腹心事抬眸，透过轻纱似的月光，新鲜的绿芽在枝头炸裂，翠绿的像一颗颗通透的翡翠，月光毫不费力地穿过薄嫩的叶片，带了荧光的叶片像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虾片。
春光和月光在她眼中交融。
这个季节分外美好。
风里梦里都写满了生的欲望，破土的草尖铺满山坡，欢快的鸟语刺破耳膜，视野里取之不竭的繁花，鼻尖清新的柑橘花正在烧毁冬天的遗骸。
她悠悠合上日记本抱在怀中，桌上的钟滴滴答答指向了十一点半，对面的窗户里也己暗黑一片，唯有玻璃反射着春夜的冷光。
隐约，许观星好像听到了咳嗽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她紧皱的眉心凝结了几缕愁丝。
第二天早上，她下楼时难得没看见许安，便问柳芳，“我爸呢？这么早是去哪里了？”
柳芳端粥的手一顿，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今天忙，早早就出门了。”
许观星想起昨晚听到的咳嗽声，“他有按时吃药吗？怎么咳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要不要再去看看，别拖成大问题了。”
看着女儿担忧的神色，柳芳心里酸水翻涌，想到许安现在应该躺在医院，被洁白的床单包裹着，药液、针管、刺鼻的消毒药水像梦魇一样堆在他仓惶里，她就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最近开始掉头发了，早上自己起床时无意间发现他枕头上全是头发。
差点没忍住掉眼泪。
现在，她被许观星这么一问，心中的酸楚己然天翻地覆，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你爸他那是肺炎，还是慢性的，不容易好，这段日子天气反复一冷一热，他就有些不舒服，你放心，他吃着药呢，我监督他。”
许观星听她这么说，心里的担忧暂时被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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