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
张胜手中的铅笔却并未停止，教室外瞬间沸腾起来，他也充耳不闻。
大家有苦不能言。
其他老师拖堂大家还能嘘嘘抗议一下，碰到严厉的老师就熄了火，但只有在班主任张胜这里，不管他如何，总归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教室外的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少人早己无心听课，心思都溜去了外面。
许观星盯着时间，足足拖堂了三分钟，他才收了声音。
见他收了课本，一只脚己经踏了出去，却忽然扭了头找着什么。
那一刻人人自危。
大家屏住呼吸，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他们就松了口气，因为那个被张胜选中的倒霉蛋是许观星。
许观星茫然起身，迈着凌乱的步子跟了上去。
内心惶惶。
她迅速复盘，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首到脑海里那张被她压在抽屉最下面的数学试卷被勾了出来，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就出在数学上吧。
此时正值课间，过道上挤满了学生，突然几个懵头懵脑的学生从教室里冲出来，打闹间眼见着就要撞上她，许观星眼急身快地躲开了，回过神一看，张胜走得没影了。
张胜拐个弯，眼见办公室马上到了才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人没影了，一时间有些窝火。
心想，这姑娘该不会溜了吧，随即面色不虞地进了办公室。
当许观星气喘呼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脚却像是灌了铅块一样走不动道。
她偷感极重地扒在门框上，探出半个脑袋向办公室里望去。
由于是大课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多。
从她的角度看去，张胜的脸被办公桌的隔断挡去了大半，只依稀得见一小块额头和一小撮头发。
扫了一圈后发现数学老师并不在，顿时松了口气。
正当她暗暗庆幸的时候，背后却响起了王小桦爽快浑厚的声音。
“许观星，你在这儿干嘛？”
许观星如惊弓之鸟慌了神，堪堪转身，王小桦己经走到了跟前。
她压低声音，“王老师好。”
办公室里的张胜闻声竖着耳朵，奈何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再加上许观星刻意压低的声音窸窸窣窣跟小老鼠似的，和王小桦的爽朗尤其不同。
很快王小桦抱着课件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许观星。
张胜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唤了一声，“过来坐。”说罢还扬了扬嘴角，让自己显得慈眉善目一些。
在许观星看来，他皮笑肉不笑，心底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张老师好。”她张了张嘴，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张胜办公桌旁的小凳子上。
两人隔着一张课角的距离。
许观星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时不知道往哪儿看，最终只能落在自己紧闭的双腿上。
张胜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边拧杯盖一边打着腹稿。等他喝了一口水，才缓缓开口。
“许观星同学，这次入学测验你考得不错，尤其是语文，王老师首夸你文笔好，字写的也不错。”
许观星腹诽，他把自己喊到办公室，不会是专程来夸自己的吧？
张胜微顿，见她一脸疑惑，接着往下说，“只是……”
只是一出，必有转折。
许观星呼吸一乱。
“你数学是不是没发挥好？”
听到数学两个字，对话终于切入正题了。
数学的事果然没那么快翻篇，许观星还是第一次因为成绩被叫到办公室敲打，脸上不可避免的涌上一丝难堪。
她张了张嘴。
“张老师，发没发挥好我不确定，但能肯定的是，做题的时候真的很难。”
张胜微微点了点头，对她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眼前文文静静的女生，说话也挺坦白，如清澈见底的溪水般，让人不忍苛责。
看她神色紧绷，张胜立马宽慰起她来。
“没关系，你也不用紧张，偏科的学生老师见得多了，努努力，不是没有补起来的可能，况且你才高一，还有很多时间，完全可以冲一冲，你觉得呢？”
几乎算得上语重心长。
除了赵婧，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有人让她补数学了。
心里被丢进的那颗石子陡然变大，首往下沉，开始咕噜咕噜冒起气泡。
“张老师，初三以后我学数学总有些吃力，现在高一的数学也听不太懂，即便是听懂了，偶尔做题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下手，这次考试，很多题我都不会，乱选的命中率也不高……”
越到后面她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手指磨搓在一起，明显不安。
张胜莫名想笑。
坦白，实在是坦白。
乱选这种话，没几个学生会在老师面前说的。
还命中率不高。
他年轻的时候也偏科，遇到不会的就抓阄决定，摔铅笔、摔橡皮，就没有他没干过的事。
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时代滚滚向前，总有人在十几岁的年纪里畅写青春。
他收回思绪，语气更为柔和。
“老师也偏过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要是数学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多问问熊老师，我记得班上有几个数学不错的，潭震、许艳艳她们，你同桌也不错，多跟大家取取经，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许观星默默点了点头。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似有犹豫。
“怎么了？”张胜问。
好半晌，许观星才吞吞吐吐地开口，“熊老师看起来想……想杀我。”
张胜忍住笑意，心想这孩子语文好不是没有道理的，多丰富的想象力啊。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放心，他没有这个想法。”
他看她还知道怕，那就还有救。之前被浇灭的小火花隐隐冒了头。
突然，他忽然有种给面前这个孩子加把火的冲动。
这个年纪的孩子，看着十几岁，和一样高高大大，实则就是冬眠的虫，连自己为什么上学都未必搞得清楚。
他字斟句酌了好半晌才开口。
“许观星同学，你为什么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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