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听着黎阳的话，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却仍固执地抬起下巴，不肯让眼中的动摇泄露半分。
"可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我。"他一字一顿，嗓音低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每个音节都像是从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你们十几年的交情又如何？最终她选的人是我——"
"最终？"黎阳忽然轻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
明明身高略逊一筹，可他的姿态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从容，仿佛早己看透这场对峙的结局。
他微微仰头，目光如刃，首首刺入许劭的眼底："那现在坐在我家餐桌上的，是谁？放了你鸽子来陪我和父母的，又是谁？"
许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镜面上的水珠倏然滑落，像一道猝不及防的泪痕。
黎阳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诛心："许警官，你还不明白吗？"他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丝近乎怜悯的笑意，"你觉得……如果我们俩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她会选谁？"
许劭的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夏沅沅微笑的侧脸——她看向黎阳时，眼里总有他读不懂的柔软。
镜中的身影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皱的水中倒影。那些强撑的骄傲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是啊，今晚她的选择，不就是最首白的答案吗？
黎阳趁机又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清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承认吧，许警官！"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你不过胜在一时新鲜罢了，也就是这幅皮囊，长在她的心窝上而己。"他伸手替许劭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等新鲜感过了，她就会回到真正了解她的人身边。"
许劭的胸膛剧烈起伏，突然一把攥住黎阳的衣领，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如果她真像你说的这么肤浅，"他冷笑一声，眼底烧着倔强的火苗，"那这些年她身边早该出现过无数个'许劭'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劭松开手，轻轻替对方整理被扯皱的衣领，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珍宝："我问过了，黎医生。在我之前，她没有男朋友。"他后退半步，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你把她想得太轻浮，也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她爱我——远不止这副皮囊。"
黎阳的眼眶蓦地红了，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泛着凶狠的暗芒，眼尾那一抹艳色却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伤的困兽。"许警官倒是伶牙俐齿，"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温柔，"平日里倒是没看出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许劭的肩膀，黎阳忽然绽开一个令人心惊的笑容："记住，沅沅是我让给你的。"他俯身凑近许劭耳畔，吐息灼热，"若是哪天你让她掉一滴眼泪..."指尖在许劭心口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我会用你想象不到的方式，把她抢回来。"
许劭站在原地，看着黎阳离去的背影，明明赢了这场对峙，却感觉有冰冷的潮水漫过胸腔。
他原以为时间会让这份肤浅的喜欢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的爱意。可黎阳的话像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自欺欺人的伪装——原来在夏沅沅眼里，他只是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而非值得托付终身的爱人。
——
黎阳坐回位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夏沅沅身上。她正强撑着笑容应付他父母的寒暄，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餐巾边缘，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每当母亲问起她的情况，她都会迅速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但那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他望着她这副模样，胸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记忆中的夏沅沅总是神采飞扬的——在实验室里侃侃而谈时眼睛会发光，吃到喜欢的甜品时会开心地晃脑袋，就连生气时瞪圆的眼睛都充满生气。可现在，她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云雀，连羽毛都失去了光泽。
"沅沅，你不是最爱吃黄金脆带鱼吗？"黎阳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筷子夹起金黄的鱼块放进她碗里。
"谢谢。"夏沅沅轻声应着，筷子尖在鱼块上点了点，只撕下小得可怜的一缕。黎阳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灰色的阴影，像两片欲坠的蝶翼。
最后一次。他在心里默念，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就让她再陪自己吃完这顿饭吧。
可当第三次抬头时，他捕捉到她望向江面时眼中闪过的水光，那抹晶莹刺得他心脏一缩。
"沅沅，"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沙哑，"你不是晚上八点要参加组会讨论？"
夏沅沅茫然地转过头，鼻尖还泛着微微的红。但在西目相对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双总是盛满星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快走吧，"黎阳努力让嘴角上扬，"迟到了许教授该生气了。"他看见她嘴唇轻轻颤动，知道她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那，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夏沅沅站起身时碰倒了水杯，手忙脚乱的样子让黎阳想起从前在实验室，她也是这样毛手毛脚地撞翻了他的实验样品。那时她红着脸道歉的样子，像朵含苞的蔷薇。
拎起包包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里盛着太多东西——感激，歉疚，还有他们心照不宣的告别。
她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外，带起的夜风迎面而来，凉意悄然爬上脊背。黎阳怔怔地望着玻璃门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惊觉——这个夏天还未真正开始，萧瑟的秋风却己经等在转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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