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沅沅几乎是落荒而逃。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在发抖,行李箱的拉杆被攥出了汗湿的痕迹。
首到跌坐在自家沙发上,心跳仍然快得发疼。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方才许劭冷峻的眉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她,像是裹着冰的刀锋,剐得人生疼。
指尖机械地翻动着行李箱的衣物,真丝睡衣被揉皱又抚平。小物件被规整的装在收纳袋里,首到摸到手账本异常的摆放位置,她的动作突然僵住。这本该好好收在夹层里的日记,此刻正大剌剌地躺在最外层。
"他看过了?"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劈下来。她慌忙翻开内页,纸张哗啦啦作响,每一篇都检查得仔细。可那些关于医院值班的琐碎记录,关于同事的日常吐槽,似乎都没有值得他动怒的内容。
指尖突然停顿——她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气恼自己没有回电话吗?
可原本,她便计划要像从前那样,蜷在他怀里,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疲惫和委屈统统与他倒出来。可方才他周身竖起的尖刺,硬生生把她满腹的倾诉都堵了回去。
夜风掀起窗帘,她望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火,忽然很想知道——此刻的他,是不是也正望着同一片夜色?
夏沅沅捧着手机,指尖悬在许劭的头像上方许久,终于点开对话框。屏幕的光映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一条条往上翻着他之前发来的消息——
【今天看见一片很美的田野,下次带你一起来】
【值夜班也要记得吃晚饭】
【这几天好像都很忙,还好吗?】
最后这条后面跟着十几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刺得她心口发疼。
她咬着唇开始打字,删删改改好几遍,对话框里的文字写了又删:【对不起】太轻飘飘,【我不是故意的】又像借口。最终发出去的,是她最真实的愧疚——
【对不起,最近很多事情忙得七荤八素,有时候看了你的消息,没能及时回复。但是你发的每条信息我都有认真看。】
发完这句,她深吸一口气,又飞快补上一条:【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觅江语吃饭好不好?我把这些天的事情都解释给你听?好吗?】
手机锁屏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把拇指指甲啃得坑坑洼洼。原来在等一个人回复的时候,时间会变得这么难熬。
——
许劭的手机在茶几上震了两下。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的,解锁时手指都在发颤。等看清那两条消息,胸腔里堵了多日的郁气突然就散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原来他要的从来就不多。
不过就是她一句"我看到了",一句"我在乎"。
夏沅沅短短两句话就让他胸腔里那头暴怒的狮子,变成了打呼噜的大猫。
屏幕的光照亮他微微发红的眼角,他慢慢把手机贴到心口,那里正跳得厉害。他的沅沅啊——
还是念着他的。
——
清晨的阳光才刚刚铺开,夏沅沅的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
"沅沅,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我爸妈在医院门口被车蹭了!能不能请你……”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应该赶得上和许劭的晚餐。
正午的烈日把医院门口的水泥地烤得发烫。夏沅沅第三次擦掉滑进眼角的汗珠,耳边是黎母带着哭腔的呻吟:"我这腿怕是断了......"肇事司机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辩解,交警的执法记录仪闪着刺眼的红光。她后背早己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
在黎母一声声腿疼中,她马不停蹄地推着轮椅穿梭在各个检查室。CT室的白炽灯明明灭灭,缴费窗口的队伍蜿蜒曲折。等所有报告单都拿到手,窗外的日头己经西斜。
"沅沅。"黎阳坐在轮椅上,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柔和的边。他微微仰头看她,嘴角挂着那抹她熟悉的、温润如玉的笑,"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谢谢。"
"老人家没事就好……"夏沅沅弯了弯唇角,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包带,正准备转身——
手腕忽然被轻轻扣住。
"沅沅,"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明天我们就回老家了……"他的指腹微凉,指节却微微收紧,像是怕她抽走,"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她呼吸一滞,眼前蓦地闪过许劭的脸——他昨天回的那句简简单单的"好",后面跟着的那个句号,现在想来,像是藏着某种克制的期待。
"我己经和许劭约……"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黎阳垂下了眼睫,阴影覆住眼底的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后……应该也不会麻烦你了。"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忽然变得浓烈,刺得鼻腔发酸。她目光掠过他白T恤下若隐若现的疤痕,又看向不远处两位老人佝偻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口袋里的手机隐隐发烫,像是要灼穿布料。她缓慢地、一点点地抽回自己的手腕。
"……我去打个电话。"
她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细微的风,错过了黎阳眼底转瞬即逝的晦暗。
手机贴在耳边,等待的忙音一声比一声漫长。当机械女声终于响起时,夏沅沅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己深深陷进掌心。
"对不起..."她在对话框里反复删改,最终只留下简短的几行字:【临时有事,晚餐要爽约了。晚上我去家里找你,好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黎母的呼唤:"沅沅啊,阳仔说我们一起去吃晚餐?"
她握紧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许劭昨天发来的那个简单的"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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