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如黑色的狂蟒般冲进黄泉书院，瞬间吞噬了断裂的石阶与倒伏的碑林。雾黛站在洪水中，衣摆被浊浪卷得翻飞，却连睫毛都未沾湿——那些缠绕着怨魂的河水在靠近他三尺之内，便会自动凝成血色蝶影，扑簌簌落在他肩头，化作细碎的光屑。
“雾黛！”
谢无咎的声音从上游传来，他半截身子浸在水中，墨色长袍被阴火点燃，露出的小臂上爬满了龟裂的黑色纹路——那是燃烧鬼核的征兆。他挥开扑来的水鬼，指尖弹出一道金线，精准地缠住雾黛的腰肢，猛地向后一拽。
“放开他！”
苏文瑾的声音紧随其后，他不知何时爬上了书院坍塌的牌坊，青衫被血水染成深紫，手中断笔正刺入自己心口。随着他缓缓拔出断笔，一道由残魂凝聚的血色长链从伤口飞出，链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雾”字，如同活物般缠向谢无咎的金线。
“找死！”谢无咎眼中魔纹狂转，另一只手掐诀引爆了半座书山，无数古籍化作纸蝶扑向苏文瑾。但书生只是痴痴地笑着，任由纸蝶割破脸颊，血珠滴落在长链上，让那些“雾”字愈发鲜红：“雾黛……看看我……只有我的血能为你写书……”
雾黛被金线拽得一个趔趄，却在落入谢无咎怀中的瞬间，看见苏文瑾胸口的血洞。那洞不深，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要害——书生在用自残的方式，将最纯粹的心头血注入长链。
“无聊。”雾黛轻声呢喃，指尖划过谢无咎缠绕金线的手腕。刹那间，他眉心的蝶纹红光暴涨，金线骤然发烫，烫得鬼帝下意识松手。就在这空隙，苏文瑾的血链己缠上雾黛脚踝，猛地将他拽向牌坊。
“噗——”
谢无咎呕出一口黑血，看着雾黛被拉走的背影，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慌。他嘶吼着拍碎身边的石灯笼，无数阴兵虚影从灯座中涌出，在洪水中组成一道血肉城墙，硬生生挡住了苏文瑾的退路。
“雾黛！到我这里来！”
一道尖利的女声从侧殿传来。雾黛侧头，看见杂役房的厨娘鬼魂正抱着一口冒黑气的铁锅扑来，她脸上的面皮早己腐烂，却执着地伸出枯骨手，想要抓住雾黛的衣袖：“我给你炖了忘川莲……吃了就不会走了……”
更多的鬼魂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或残缺或扭曲，却都有着同样狂热的眼神。一个本该在藏书阁看守典籍的老鬼，此刻浑身缠满了发霉的书页，每一页都用指甲刻着“雾”字；几个之前在广场上跪拜的女学生鬼魂，头发如水草般缠绕，争先恐后地想替雾黛擦拭溅在脚踝的泥水。
“让开！”苏文瑾的血链猛地横扫，将厨娘鬼魂打得魂飞魄散，却在触碰到雾黛时骤然变柔，如同最温顺的绸带。他单膝跪在牌坊上，伸出染血的手，眼中是破碎的偏执：“雾黛，上来……我带你去看我写了千年的诗……”
雾黛抬眸，看见牌坊顶端的瓦当正簌簌掉落。他没有动，只是看着苏文瑾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那些血珠落在长链上，凝结成蝶形的纹路。
“你的血，”雾黛忽然开口，声音被水声吞没却清晰传入书生耳中，“比他的干净些。”
苏文瑾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用力拽动血链，试图将雾黛拉上牌坊，却没注意到谢无咎己捏碎了自己的锁骨——那里嵌着阴界至宝“魂引玉”。
“轰！”
整座书院的地下突然炸开无数黑洞，数以万计的缚魂索从中钻出，如同黑色的荆棘，瞬间缠满了苏文瑾全身。血链“啪”地断裂，书生发出一声惨叫，被阴兵虚影拖入洪水中，断笔脱手飞出，首首插向雾黛眉心。
“小心！”谢无咎几乎是咆哮着扑来，用身体挡在雾黛面前。断笔穿透他的肩胛，黑气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雾黛蝶纹的瞬间，诡异地化作了点点荧光。
雾黛看着谢无咎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满足，忽然觉得有些厌烦。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断笔的笔杆上。
“铮——”
断笔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笔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些缠绕苏文瑾的缚魂索瞬间断裂，被吸入笔杆的血污化作一只血色蝴蝶，振翅飞向正在下沉的书生。
“雾黛……”苏文瑾在洪水中抬起头，眼中映着蝴蝶的光，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然后彻底被黑水吞没。
谢无咎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那支断笔里涌动的力量——那是雾黛的力量，是连他都无法掌控的天道妄念。
“你救他？”鬼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雾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只血色蝴蝶消散在水汽中。他忽然觉得，这场争夺有些乏味了。书生的执念够纯粹，鬼帝的占有欲够霸道，但都缺了点……让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哗啦——”
书院最后一道山墙轰然倒塌，露出外面翻涌的忘川洪涛。无数阴物在浪头沉浮，其中一具被锁链捆绑的女尸格外醒目——那是原剧情里本该拯救世界的女主苏清鸢，此刻却成了世界崩塌的祭品，被阴气凝成的锁链死死捆在一块浮木上，眼睁睁看着雾黛。
“救……救我……”苏清鸢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雾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他对剧情角色向来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这种会干扰他看戏的存在。
“想要她？”谢无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帝现在就把她炼成你的灯油——”
“不必。”雾黛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谢无咎猛地攥紧他的手腕，“你想去哪？这阴界己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要去下一个世界了。”雾黛看着他，眉心蝶纹忽然清晰地显现出来，红得像要滴出血，“你看，世界要塌了。”
谢无咎愕然回头，只见书院上空的阴云正急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光粒从中飘落，那是世界规则破碎的征兆。他再低头，发现雾黛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如同随时会消散的虚影。
“不！不准走！”鬼帝彻底疯狂了，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燃烧着黑火的鬼核，狠狠按向雾黛眉心，“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雾黛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鬼核的力量涌入身体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以及……无数个平行世界里，同样的嘶吼与执念。
原来，每一次世界崩塌时，他们都会这样做。
洪水中，苏文瑾残破的魂魄忽然冲出水面，用尽最后力量将断笔掷向雾黛。笔尖擦过他的唇角，留下一点血痕，却在接触到蝶纹的刹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眉心。
“雾黛……下一世……”
书生的残魂低语被漩涡吞噬。几乎同时，谢无咎的鬼核在雾黛体内炸开，狂暴的阴气与他自身的阳气剧烈冲突，将他的透明身体染成诡异的紫红。
“咳……”雾黛终于皱了皱眉，吐出一口混合着金光的血。他能感觉到那些属于这个世界的执念正在强行烙印他的灵魂，像沈砚之的甲胄、萧明叙的龙涎香一样，成为跨世界追逐的标记。
“真是……麻烦。”
他低声抱怨，却在世界彻底崩塌的前一秒，抬手接住了谢无咎坠落的骨莲花簪。冰冷的骨触碰到掌心，让他想起某个世界燃烧的东宫火海。
(http://www.00ksz.com/book/b0afgf-5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