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抱着夺下的影晶跌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掌心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影晶残片上,那幽蓝的光纹竟如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试图从伤口中汲取他的生命。
罗兰被伊莎贝尔的影缚术暂时压制,双臂被乌鸦影偶化作的黑影缠绕,但他仍咬紧牙关,挣扎着拔出佩剑,意图再度攻击。
金属与阴影摩擦的声音刺耳而冷冽,仿佛下一刻,束缚就会崩裂。
就在这时,阿德里安抬手制止:“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骑士团长罗兰迟疑了一瞬,终究没有再动。
“你以为你在拯救世界?”阿德里安缓缓走近祭坛边缘,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眼中既有失望,也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悯。
他凝视着阿尔伯特,那目光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回忆的皮肉。
“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这场仪式,教会将在腐朽中彻底崩塌?二十年前,我就开始研究它。我亲眼见证过它的力量,也理解了它的代价。”他说着,摊开手掌,一枚暗红色的影晶残片在他掌心浮现出淡淡光晕,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阿尔伯特喘息着,抬起沾血的脸,冷冷回应:“所以你就选择背叛信仰,成为幕后黑手?你曾教导我,知识是为了照亮人心,而非控制他人。”
阿德里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眼神深邃如夜:“可当真理无法被接受时,就必须由少数人来守护。”
空气仿佛凝滞,只有地窖深处传来的低鸣仍在持续。
影晶断裂后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尚未平息,墙壁上的古老壁画仿佛也在颤动,那些描绘着圣徒与恶魔搏斗的图案,此刻竟像是要挣脱石壁。
伊莎贝尔悄然退至角落,指尖轻抚腰间的一枚狐形影偶,她知道现在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阿德里安的气息太稳,那种沉稳不像伪装,更像是早己将灵魂与某种更深层的存在融合。
她的影缚术对普通人的效果极强,但面对这种人……恐怕会像碰上铁墙一般无功而返。
阿尔伯特咬紧牙关站起身,手中的羽毛笔己经断裂,断口处残留着黑色的晶体碎屑。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影晶为何会被教会高层掌握?
二十年前的屠杀是否只是表象?
而眼前这位昔日尊敬的导师,究竟是堕落的异端,还是被迫背负黑暗的守门人?
“你到底想用魔眼做什么?”阿尔伯特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阿德里安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银港的繁荣不过是海市蜃楼。商人操控议会,炼金术士挑战神权,行会之间互相倾轧,瘟疫虽己远去,但人心之病更深。若不加以引导,这座城邦将在三年内陷入混乱,而教会也将随之崩溃。”
“所以你要用魔眼预见未来,替所有人决定命运?”阿尔伯特怒斥,“这和暴君有什么区别?”
“暴君是为私欲驱使,”阿德里安目光一凛,“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系秩序。”
他举起影晶碎片,低声念诵了一句古老的咒语,那碎片竟在掌心缓缓旋转起来,投射出一道模糊的光影画面——银港的街道,燃烧的钟楼,教堂数目减少一半,贵族们跪伏在一位戴着面具的统治者脚下。
“这是未来的可能之一。”阿德里安语气平静,“而我能做的,就是避免最坏的那个到来。”
阿尔伯特的心跳加快,他认出了那画面中的某些细节——那是他在笔记中见过的预言图景,来自某个隐秘的占星师团,如今竟被教会高层掌握,并用于决策?
“你们早就知道了……”他喃喃。
“知道得比你想的更多。”阿德里安点头,“二十年前我们屠灭‘影之使徒’,不是因为恐惧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拒绝共享魔眼的力量。他们坚持说‘未来不可控’,却不知道,正是这份固执让银港付出了无数无辜生命的代价。”
阿尔伯特的脑海轰然一震。
他忽然明白,所谓“影之使徒”的罪名或许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他们不是异端,而是不愿意将魔眼交给权力者的殉道者。
“你才是真正的异端。”阿尔伯特嘶声道。
阿德里安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他向罗兰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迈步上前,虽然身上仍有黑影缠绕,但步伐己显稳健。
“带走他。”阿德里安下令,“至于她——”他目光扫过伊莎贝尔,“留她一条命。”
就在骑士逼近的瞬间,伊莎贝尔猛然掷出狐形影偶,黑色的影子如同烟雾般蔓延开来,迅速遮蔽了部分视野。
她借机滑向阿德里安的方向,指尖微动,试图操控他脚下的影子。
然而,当影偶触碰到主教的影子时,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那影子坚如岩石,隐隐泛着青铜色的光泽,仿佛早己与某种古老意志融合。
伊莎贝尔皱眉道:
“不对劲……他的影子,根本不属于他自己。”伊莎贝尔的指尖微微一颤,狐形影偶在空中僵住,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重重跌落在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道屏障不仅仅是防御性的,更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的意志,仿佛整个空间都因阿德里安的存在而扭曲。
“他己经不是单纯的信徒了……”她低声道,声音微颤,“他己经被影晶影响。”
阿尔伯特的目光从伊莎贝尔脸上扫过,又落在阿德里安那张沉静如水的脸庞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块影晶残片似乎仍在体内游走,像是某种冰冷的寄生者。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逃,可脚步却迟迟无法挪动。
阿德里安忽然伸手,抓住阿尔伯特的手腕。
那一瞬间,阿尔伯特几乎本能地想要挣脱,但对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熟悉的温度与压迫感。
那是记忆中无数次为他解开疑难的导师之手,是曾带他走过圣物库黑暗长廊的引路人之手。
“跟我回去。”阿德里安低声说,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这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需要改变。”
阿尔伯特怔住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图书馆中烛火摇曳下的讲解声、雨夜里两人共撑一把伞穿过回廊的沉默、圣物司门前他第一次提出质疑时阿德里安眼中闪烁的赞许……
他曾敬重他,崇拜他,甚至一度认为他是自己信仰唯一的光。
但那些画面越清晰,就越让他看清眼前的真相。
“我不相信一个需要用谎言和血污来实现的未来。”他咬牙道,语气出奇地坚定。
猛地甩开阿德里安的手,他将影晶塞入怀中,低声对伊莎贝尔道:“走。”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伊莎贝尔再次扬起手臂,乌鸦影偶破空飞出,在空气中撕裂出一道黑影。
紧接着,她翻手取出一枚羊皮纸卷轴,猛然按在地上,地面骤然塌陷,露出一条幽暗狭窄的地道入口。
阿尔伯特没有犹豫,纵身跃下。
罗兰怒吼一声,挥剑斩向影偶,但乌鸦幻影己化作烟雾散开,模糊了视线。
当他终于冲到地道边缘时,只看到最后一缕衣角消失在黑暗之中。
“别追了。”阿德里安轻声道,目光仍停留在地道口,神情复杂。
罗兰握紧剑柄,不甘地垂下头。
“他们会来找我们的。”主教缓缓说道,掌心那枚红影晶在他指间轻轻旋转,投射出一道模糊的光影——画面中,阿尔伯特站在一座废墟之上,身后站着一名模糊的身影,手中高举着一块泛着蓝光的晶体。
“他们必须来找我们。”
夜色浓重,风从河谷吹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阿尔伯特和伊莎贝尔一路狂奔,穿过了几条废弃的排水暗渠,才终于在一处旧磨坊外停下脚步。
西周寂静无声,唯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
伊莎贝尔靠在墙边喘息,一只手扶着腰间的狐形影偶,另一只手则按在胸前,感受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刚才……”她低声开口,“你差点就跟他走了。”
阿尔伯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掏出怀中的影晶残片。
它依旧幽蓝,却在月光下泛起一丝诡异的紫光,仿佛有生命般在轻轻震动。
他盯着那块晶体,眼神复杂,似是自语,也似是对伊莎贝尔说:
“我以为我会恨他。可当我看着他的时候,我却只觉得悲伤。”
伊莎贝尔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碰触晶体表面。
她的右眼在接触的一刹那微微一闪,瞳孔深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猩红。
她凝视着晶体,低声道:
“这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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